他遏制住劇烈的喘息,平靜而優雅的站在藍色的鏡面前,用水流將粘稠的墨綠色凝膠取下。
西服上的膠體溶解在水中,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他太過於魯莽了。經驗誘使人盲目,這讓他差點破壞了自己的「角色」。
邁步重新進入餐廳,悠揚的樂曲令人舒心。雖然面頰因為劇烈運動而泛紅,但左義依然從容的觀察四周。
寬泛的視線並沒有引起敏感者的不滿,即便遊蕩的行為引來警覺者的目光,左義仍能用禮貌的微笑掩蓋他的意圖。
「朋友,不來喝一杯嗎?」
淡粉色的酒液輕柔的舔舐著高腳杯的唇口,銀色的紋身包裹著堅實的肌肉,濃密的鬍渣邊還垂落有醉人的酒滴。
一瞬間,左義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並不是未經世事的青年,也曾聽說過男上加男的激情故事。不過這些故事的主角大多是開放的外國友人——就像是如今他偽裝的身份。
健碩的男人站了起來,他那動感的肱二頭肌收縮著。
左義後退了一步,他無比驚恐,甚至幻聽到:
「口瓜,多麼年輕的肉體口牙!」
男人的手搭在了左義的肩膀上,巨大的力量強行壓著左義坐在了男人身旁的椅子上。
怪不得男人能夠在座位緊缺的餐廳中獨占一桌,原來——
男人將他的嘴唇湊上來,像是要親吻這個略帶顫抖的英俊美男。灼熱的氣流噴灑在左義的耳邊,讓他的身體僵硬。
「又見面了,左義。」
「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的至愛親朋——張希啊!」
迷茫——抽搐——質疑——
左義的臉色還在變幻,但當他假設對方是那位神秘人時,對方的面孔真的回到了混沌狀態。
「回神,朋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啊。」
左義回歸冷靜,他之所以慌張,也是因為他的詛咒的原因。
魅力——一個能夠令無數人趨之若鶩的詛咒,並且,沒有代價。
左義無法精確的控制這種詛咒的效用,但保持心緒平穩,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降低詛咒的影響。
自桌邊取過半瓶淡粉色清液,張希將它遞給身邊的左義。
「喝口果汁吧,如果你需要吃些什麼,可以去取餐區拿些。」
左義有很多疑問,從這位張希先生變化身形的能力來看,對方恐怕並不如他所述的那般「毫無威脅」 。
迅速的前往取餐區,無暇留心於燈光下晶瑩的糕點與奇異的拼盤,左義只是用白色的淺底瓷盤盛放了兩塊戰斧牛排,便回到了餐桌。
「吃肉?」
張希有些疑惑,依常理,碳水主食不應該是最頂飽的食品嗎。
「對,」左義看了眼品味果汁的張希,「在郵輪上不要吃綠色的餐品,以及米飯。」
張希好奇的看著左義,等待著他透露更多信息。
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人類的意圖也不止能從面部表情觀測,看著不在搖晃酒杯,洗耳恭聽的壯漢,左義咂了咂嘴。
「今天是郵輪上的第一天,肉類中並沒有混雜奇怪的東西,為了補充足夠的蛋白質,當然要吃肉。」
金黃的碎屑點綴於牛排表面,香料的汁水划過細膩的紋路,方格樣式的烤制印記下,嫩紅色的肋條片段肉質緊實,即便不搭配青檸去油,也格外鮮美。
囫圇的進食後,左義的盤中只剩下兩條牛骨。
張希輕晃著酒杯,許久才微呡清甜的石榴汁。他的目光遊動在餐廳中,弧形杯身的反光為這項必要的舉動提供了廣闊的視野。
見左義吃完,張希貼心的遞過一張餐巾紙。
「謝謝。」
左義接過餐巾紙,同時摸到了夾在其中的硬物。
「你不必如此小心的,餐廳中,乘客們只會吃飯。不在同一桌上的人無法探聽其他人的交談。」
張希對這樣的規則有所預料,畢竟剛才左義大方講述食譜時,他有觀察過附近乘客詭的反應。
將硬質乘客須知看完,左義的眉頭皺起。但他並未提出質疑,只是沉默著將紙遞迴。
「你想要知道些什麼?郵輪可能產生了未知的變化,我所知道信息也需要驗證。」
「不急,」張希搖頭,「你有表嗎?」
「沒有。在郵輪上,應該只有廣播員播報的時間是可靠的。」
「是嗎?」張希僵硬的摩挲著下巴,對決詛咒給他造成的貫穿傷被銀色的紋身遮掩,但依舊給他的行動造成了影響。
「我得到了一個消息,這次就餐時間會延長到在午夜12點,緊接著會有鋼琴家的演出。」
張希望了望餐廳中心的舞台,那空蕩蕩的黑色檯面上空無一物。
「在你到來前,播報員講述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
左義的動作一頓,就連心跳也停滯一瞬,放大的瞳孔瞪著張希。
「你——」
張希打斷了左義的肺腑之言,他無奈的補上了無法離開餐廳的消息。
左義沒有離開座位進行嘗試,果斷的看向同桌的男人,他真誠的表述了聯合的意圖。
張希認同的點了點頭,他開始提問。
「我們應該與邀請函上的乘客相同,是嗎?」
「對。」
心緒百轉,在上船時之所以更換語言,正是張希對左義奇怪用語的猜測,但如今看來,這種模仿是失敗的。
「我們能夠溝通,無論語言。」
「是的。」
「失去邀請函的乘客會如何?」
左義環顧四周,有手指向了餐廳門口提供服務的侍者道,「我的推測是轉化,但並未目睹此過程。」
張希將目光投向侍者——黑色的修身衣,高跟鞋,以及毫無異常的儀態。
或許,癔症的造物,那位死去的機械師,也會成為工作人員?
慌張孩子沖向餐廳,他穿著松垮的睡衣,腳上卻只剩下一個拖鞋。小巧的身軀輕鬆的鑽過侍者的攔截,他邊跑邊尋找著藏身之地,飄忽的眼神半睜半閉,直到看見一位熟人,他才如夢初醒。
男孩爆發了一切潛力奪命狂奔著,瞬間嘈雜的環境也吸引了左義的注意。
「麻煩了。」他欲起身,遠離混亂的漩渦。
「坐下!」
強勁的力量將剛剛起身的左義拉會座位。
如雷霆炸響,是轟鳴的的琴音。黑色的影出現在它的舞台之上,卻僅是安靜的站立,連同餐廳的鬧劇也為之一滯。
「叮咚~」
清脆的回音撥動了郵輪的時間,午夜的曲目即將開演。
張希看到了、看到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