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子,我就知道此事與他脫不了干係!」
塵風咬牙切齒地說道:
「可他為何要置皇叔於死地,皇叔從小對他很好啊!
那可是我們的親叔叔,何至於此?」
童年的記憶歷歷在目,平陵王對塵洛昭、塵洛熙、塵風他們這些侄子關愛有加,打小他們就是平陵王抱大的。
後來皇叔每次出征回京,第一時間也會來看望他們,還會帶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禮物哄他們開心。
雖說三兄弟裡面塵風與平陵王關係最好,但平陵王對其他兩位皇子同樣不錯。
張思堂默然道:
「因為陛下立儲之前,平陵王曾經在私底下勸諫過,言塵洛昭心性不善、城府過深,還需要多加教導、歷經磨鍊方能立太子,否則於國於民不利。
但陛下沒有聽,最終還是堅持立儲。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就傳到太子的耳中了,所以才記恨在心。」
「為了這麼點小事竟然就要趕盡殺絕?實在惡毒至極!」
「混帳!這個心胸狹窄,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
塵風憤怒地一拍桌子,雙眼血紅。
顧思年沉默不語,在外人看來這或許只是一次平陵王向塵堯的簡單建議,但在塵洛昭眼裡,平陵王這是要從他手裡奪走大涼江山,是他的敵人!
以他的性子、心胸,怎麼可能不記恨在心?
帳中壓抑許久,塵風突然抬頭看向了張思堂:
「你是兵部尚書,兵部的旨意定是出自你手,你為何下令讓風凌軍向京城開拔?又為何在案發之後隱瞞此事?
張大人莫非是太子的幫凶?」
塵風的眼神倒是沒有殺意,而是一股濃濃的疑惑:
如果張思堂是太子的人,沒道理案發之後就辭官離去,分明可以繼續把持兵部,與東宮狼狽為奸;
如果張思堂沒有與太子同流合污,又為何以兵部的名義下發調令、還掩蓋此事?
「幫凶?秦王殿下如果這麼理解也行。」
張思堂慘然一笑:
「當時我兒子,也就是張靖年輕氣盛,飲酒打死了人被太子給抓了。
當時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老來得子,對這個兒子十分疼愛,太子便以此相要挾,逼我做了這些事。」
「你兒子,又是你兒子。」
塵風怒氣沖沖地喝道:
「為了你兒子一個人,就要搭上平陵王滿門老幼,外加四萬將士的命嗎!
你兒子是不是太金貴了!
你對得起朝廷厚恩,對得起百姓期望,對得起戰場上浴血拼殺的將士們嗎!」
「冷靜一點!不要衝動!」
塵風越說越激動,都快衝到張思堂臉上了,還是顧思年硬生生把他拉住了。
張思堂好像憋了無窮的怒火,被塵風一激,噴薄而出:
「我怎麼知道太子想置平陵王於死地!他告訴我京城周邊局勢緊張,只是想找個藉口解除平陵王的兵權,以防生變。
龍霄山屠殺風凌軍,我是真心實意在勸風凌軍放下武器,我以為放下武器此事就結束了!我怎麼知道太子竟然敢殘殺四萬大涼將士!
秦王殿下以為我不發調令平陵王就能安然無恙?當時兩個兵部侍郎都是太子的人!兵部實權實際上都握在他們手裡。
即使沒有我,太子一樣能拿到兵部的調令兵符!
我張家父子二人愧對平陵王!愧對風凌軍四萬將士!
但老夫可以用我兒子的性命發誓!我不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更從未想過要害王爺的性命!」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做太子的幫凶!」
「我是兵部尚書!保境安民、護我河山是天職!四萬錚錚鐵骨死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是什麼感受嗎!
你知道嗎!」
「撲通!」
老人越說越激動,最終跌倒在地,嚎啕大哭,哭聲痛徹心扉。
塵風與顧思年怔怔然,他們聽出了張思堂的心中滿是後悔,但就像他說的,後悔已經無濟於事。
沉默許久,塵風才艱難地問道:
「那封平陵王的親筆信是怎麼回事?還有,為何兵部調令只送給風凌軍,沒有送給淵龍營?」
「那封信從何而來我不知道,但我確定絕非平陵王所寫,因為太子來找我的時候就已經拿著那封信了。
至於兵部調令,則是因為他們需要有一個軍中武將把假信上交給朝廷,這就有了出兵的藉口,也可以坐實謀反的罪名。
而淵龍營副將歐陽馴性格耿直、忠勇無雙,是個出了名的死腦筋,所以他們料定歐陽馴會在掙扎之後交出密信。
果然,歐陽馴背叛了平陵王。」
明白了,塵風與顧思年全都明白了,歐陽馴徹頭徹尾都被利用了,因為從他的角度看,平陵王確實有謀反意圖,他主動上報朝廷可以平息一場災亂。
但歐陽馴肯定沒有料到事情最終會是這個結局。
「皇叔,我的皇叔。」
塵風悲憤不已,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當朝親王,為了國家立下赫赫戰功的忠臣,竟然被如此奸佞所迫害,落得慘死!
四萬鐵骨錚錚的將士被當成反賊屠殺殆盡,至今都背著逆賊的罵名!
天理何在!國法何在!」
張思堂默默地看了塵風一眼,接著說道:
「案發之後,平陵王被滿門抄斬,我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因為太子始終扣著我兒子不放,還逼我離開中樞。
最終老夫只得辭官還鄉,離開京城,足足過了一年他才放了我兒子。
那個時候所有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我也只是一介白衣,即使我把真相告訴陛下,只怕陛下也不會信的。」
顧思年突然抬起頭來:
「所以你選擇了來到劍南道,將所有事情告訴劍南王?」
「嗯。」
簡簡單單的一聲嗯讓顧思年與塵風的心裡好受了很多,最起碼張思堂沒有放棄,還在想做一些事來彌補平陵王。
張思堂默默地低下了頭:
「我手裡藏了證據,當初送到風凌軍中的調令被我保存下來了,上面還蓋著尚書大印。
但劍南王沒有把證據拿出去,而是選擇了積攢實力,起兵造反。」
「為什麼?」
「很簡單。」
張思堂慘然一笑:「陛下本就對平陵王心生不滿,造反一事讓他勃然大怒。
當初多少忠臣替平陵王求情,有用嗎?殺頭的殺頭、下獄的下獄。
現在人都已經殺了,難不成陛下還有心為其平反?向全天下承認是自己做錯了?」
「殘殺忠臣,這是在掘我大涼朝的根基!」
塵風死死攥緊拳頭:
「我就算捨出自己一條命,也要為皇叔平反!」
聽到這裡,張思堂霍然抬頭:「殿下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字字句句出自肺腑!」
「那不如我們一道起兵!」
張思堂沉聲道:「劍南軍、殿下手裡的京軍,再加上顧王爺的北涼軍。
此事必成!」
「不行!絕對不行!」
不等塵風說話,顧思年就冷聲道:
「那就成了真造反,就算成了,後世史書上也會記上一句成王敗寇,真相無從得知。
要想堂堂正正地為平陵王恢復名譽,只能由當今陛下親自為其平反!」
「說得對!」
塵風贊同道:「造反之後再平反,豈不成了笑話?
而且我大涼朝的百姓已經經不起戰火了。」
「兩位王爺說的道理我明白。」
張思堂皺眉道:「可當今陛下怎麼可能願意替平陵王平反?」
「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
顧思年喃喃許久,然後霍然起身:
「張先生,我們送你和張將軍回營,只有一個要求!
我們要見劍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