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自食惡果

  張肅父子一夜未睡，只等到天明，既不見劉循帶兵去抓劉英，也不見劉英主動來見張表，瞪著通紅的雙目陷入沉默。

  鼓動商民鬧事，反又被訛走一大筆錢，偷雞不成蝕把米，商人們如夢方醒，他們根本無力與強大的朝廷爭鬥，更何況此事也錯不在官府，全都與張家再不往來，先想辦法渡過難關才是正事。

  「絕不能讓劉英將糧食運出城外！」半晌之後，張肅吩咐道：「馬上請王良找鄧峽父子幫忙。」

  張表嘆道：「鄧峽父子此時已自顧不暇，何況以他鄧家的實力，如何能阻止劉英出城？」

  張肅言道：「鄧峽父子固然勢力單薄，但別忘了鄧賢可是城門校尉。吾料他父子二人對劉英恨之入骨，他們吃了大虧，怎甘心眼睜睜看其大賺一筆？」

  「父親高見！」張表會意，安慰張肅早些休息，晚上便去拜訪王家。

  劉英能有今日成就，大半因鄧峽而起，又在賈家樓被劉英羞辱，劉英越成功，鄧峽必定越嫉恨，只要稍加挑撥，必能成功。

  秋高氣爽，北雁南飛，成都城上彩旗飄展，戰鼓擂響，震天動地。

  昨日商人鬧事，絲毫沒有影響今日南征人馬出動，先鋒大將正是川將張任，身披銀甲，頭戴金盔，手持長槍，端坐於高大的戰馬之上，目光如炬。

  五萬大軍整裝待發，士氣如虹，蜀王劉磐親自為其送行，這位英勇善戰、智勇雙全的蜀中名將，早已家喻戶曉，沿途百姓夾道歡送，孩童歡呼叫嚷，滿是對將士們的敬仰和羨慕。

  三樽酒下肚，張任一聲令下，戰馬嘶鳴，旌旗獵獵，揚起陣陣塵土，宛如黑色洪流，浩浩蕩蕩地向南涌去。

  張表躲在人群中，等大軍遠去，劉磐回城，正要前往鄧家，卻見鄧賢獨自駐馬城口，望著遠處的塵埃一副悵然之色，不由心中暗喜。

  當年劉璋在任，也是文武齊備，人才濟濟，以張任、劉璝、泠苞、鄧賢四人統領大軍，人稱西川四將，可與河北四庭柱相媲美。

  益州易主，劉璝、泠苞殞命，只剩張任、鄧賢二人，當年鄧賢因傷未能隨軍北伐，錯失立功機會，如今張任官拜大將，位列朝堂，鄧賢卻只在成都任職，兩人可謂天壤之別，換做誰也是意難平。

  大軍出征後，能吃上飽飯的百姓們又有閒情議論國事起來，看到漢軍如此強盛，對南徵信心十足，也有人大罵雍闓反叛，跟其祖雍齒一樣反覆無常，真是祖傳的德行。

  正閒聊之時，忽聽有人大喊：「有人跳樓了！」

  大街上頓時人頭攢動，都往西街的酒樓趕去，原來是西街的糧商王掌柜無力償還債務，糧食連同店鋪都被錢莊扣押，限期三日還錢，無奈跳樓自殺。

  這邊官差正趕來處理，忽然北街又傳來消息，劉掌柜自縊家中，也是因欠債過多，無力償還，百姓有同情者，也有拍手稱快的，若不是這些奸商貪心不足，何至於此？

  稍有些資產的，開始變賣家產抵債，甚至有賣妻賣女的，被逼到絕境，只求能夠苟活。

  接二連三的命案終於驚動蜀王，劉磐卻不急不忙，這些奸商當初炒糧囤糧，向朝廷施壓時那副嘴臉，比之當年的宦官和黨人還可惡，今日自食惡果，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行？

  到了晚上，才請來諸葛亮商議，孔明早有對策，馬上派人放出消息，炒糧之事都是張氏、王氏等暗中策劃，而賈德之所以低價賣糧，也是無奈之舉，只為勉強保本。

  消息一出，滿城震動，商民們猛然醒悟，他們借貸的錢莊竟大多都是這幾家開的，頓時怒不可遏，當晚便將這幾家的錢莊、糧店、布莊等包圍起來，集體抗議讓他們收回糧食，否則拒不還錢。

  面對絕望憤怒的商民，這些豪族也不敢太過強硬，一旦鬧出人命，官府便會入手調查，蓄意破壞朝政，這可是抄家之罪，誰能擔待得起？

  一夜之間，商人們自相詆毀，甚至有人告到府衙，但苦於雙方都是自願買賣，官差根本不受理，大堂外哭聲一片，與前幾日叫囂的形勢截然相反。

  張肅此時也是焦頭爛額，張家收的糧食也不少，雖然做好了損失一半利益的準備，但他的錢莊放出去的款更多，一旦收不回，將會血本無歸。

  更讓張肅擔心的，是坊間各商戶互相通氣檢舉，漸漸往大商、豪族摸查過來，好幾家頂不住壓力，只能妥協放棄貸款利息，但長此下去，遲早要把張家牽連出來。

  兩日之後，誓師出征的蜀王和巡撫諸葛亮被數千商人素衣攔在郊外大道上，他們已經走投無路，除了聯名揭發幾大豪族一月前鼓動他們漲價囤糧外，請朝廷幫忙收糧，願以低價將糧食賣給官府，也算為南征做點貢獻。

  諸葛亮一向從嚴執法，眾人各有契約在手，法不容情，將眾人斥責一頓，命趙雲帶兵開路，若有作亂者，當場格殺勿論。

  商民們以頭觸地，哭喊求情，幸好蜀王在一旁求情，這些商人雖然一時利令智昏，但都是被人利用，念在其平日裡並無違法亂紀，網開一面，助其渡過難關。

  諸葛亮再三不同意，最後劉磐只得讓蜀王府彌補朝廷三成虧損，親自下馬求情，諸葛亮才勉強同意，以往年秋糧三百一石的價格收糧，但僅限於今日冒死攔路者，其餘自負盈虧。

  眾商民大喜，無不感激涕零，紛紛感念蜀王之德，在一片歌頌之聲中，劉磐命人拿著名單去收糧，大軍隨後緩緩起行，對那些還囤積近乎一半糧草的大商豪族不聞不問。

  車聲轆轆，劉磐嘆道：「成都出現此等惡事，乃本王之過，這個惡人本該由我來當才是。」

  諸葛亮卻淡然笑道：「將來治蜀，還要多仗大王之力！亮乃欽差，南征後便要回朝，無需收買人心，又能維護朝廷威嚴，何樂而不為？」

  劉磐怒道：「張肅老兒，竟敢威脅本王，理當將之抄家滅族，先生何以留此隱患？」

  諸葛亮輕搖羽扇，輕笑道：「成都之事，亮已有安排，定叫他自投羅網，無需大王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