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余洪在獄火秘境中的歲月太過漫長,以至於她對於「寂滅」這兩個字從段長空口中逸出的分量,並無太多的認知。
她依舊以她那輕鬆戲謔的口吻說道:「呦,這是要施展什麼花里胡哨的招式嗎?快讓姐姐我瞧瞧,是不是只是個名頭響亮,實則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然而,話音未落,余洪的眉頭便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因為段長空揮出的這一劍,並非如她所想像的那樣聲勢浩大、劍氣縱橫,反而是寂靜得令人心悸。那是一種仿佛連時間都為之停滯的寂靜,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氣息,都在這劍光之下消散無蹤,唯剩下那無邊無際的「寂滅」。
余洪只覺耳畔嗡鳴,如同深陷無聲之淵,所有的聲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試圖呼喚,卻發現自己連最微小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仿佛被剝奪了言語的能力。甚至,那曾經熟悉的、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此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不過,她自嘲地笑了笑,炎鬼這種存在,或許本就沒有心臟的跳動吧。
緊接著,余洪的身體開始了異樣的變化。它像是一個被無形之手迅速充氣的氣球,不斷地膨脹、擴張,轉眼間,那個曾經優雅而美麗的女子身形,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渾圓的球體。這個球體還在不斷地變大,仿佛沒有盡頭,讓人不禁心驚膽戰,擔心它隨時會承受不住壓力而炸裂開來。
若是常人,在承受了那寂滅一擊的狂烈衝擊後,恐怕早已被撕裂成無數碎片,飄散於天際,化為虛無。然而,炎鬼並非尋常生靈,它們的身軀並非由凡俗的血肉構成,因此在遭受攻擊之後,展現出了與眾不同的異變。
對此,余洪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懼與憤怒。她花容失色驚道:她的臉色瞬間蒼白,美麗的容顏因驚恐而扭曲,仿佛一朵嬌艷的花朵在暴風雨中搖搖欲墜。她失聲驚呼:「不,不,這怎麼可能?即便要殺我,也不該讓我變得如此醜陋。不,我不能接受,快停下來,我要生氣了!」
但在寂滅空間中,聲音無法傳播,所以她說的話段長空聽不到,連她自己也聽不到。
余洪此次是真的怒了,一股狂暴而磅礴的金丹期能量如決堤的洪水般從她體內噴薄而出。這能量太過強烈,仿佛要將一切阻擋在它面前的事物都撕裂成碎片。突然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嗡!」聲響起,像是某種古老的樂章,或是天地間的怒吼。
余洪周圍那原本沉寂而壓抑的寂滅空間,竟然在這股能量的衝擊下被強行撕裂開來。空間碎片四散紛飛,如同被狂風捲起的塵埃,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隨著寂滅空間的破碎,余洪的身體也迅速恢復了原來的大小。她站在那裡,雙眼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仿佛是一位剛從戰場歸來的女戰士,渾身散發著不可一世的威嚴。
段長空也是皺了皺眉頭,他也沒想到,寂滅一招作用在炎鬼身上竟然是這麼一個效果,他也是沒想到的。他雖然也並不指望這樣就能殺了對方,但眼見必殺一招就這麼輕易被破了,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凝重了幾分。
余洪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如同暴風雨前的烏雲,憤怒在她的臉上燃燒,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惱怒,仿佛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她惡狠狠地盯著段長空,咬牙切齒地說道:「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使用那招。你觸碰到我的底線了,現在,你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加入炎鬼了。我要讓你嘗嘗挫骨揚灰的滋味,才能平息我心中的怒火!」
段長空聽了她的話,卻並未露出絲毫的畏懼之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勇氣和力量都吸入體內。然後,他緩緩地吐出這口氣,如同一條巨龍在雲端盤旋,釋放出無盡的威嚴。他重新擺開了架勢,雙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平靜地說道:「來吧,你我今日不死不休,就讓我們在這裡做個了斷吧!」
他的聲音雖然平靜,但卻充滿了決絕和堅定,仿佛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空氣中瀰漫開來,讓人無法忽視。
余洪動了,她一躍而起,身形在空中划過一道美麗的紅色軌跡,猶如晚霞中的一抹烈火,璀璨而熱烈。雙刀舞動,形成的刀影猶如被狂風捲起的漫天落葉,輕盈而迅猛,鋪天蓋地地向段長空捲去。
這一次,余洪可不是簡單出招,她已經動用了金丹期的功力。看似輕飄飄的每一片刀影幻化而出的樹葉,都蘊含著磅礴的靈力和熾熱的火焰,仿佛能將一切阻擋在前的物體化為灰燼。空氣中瀰漫著熾熱的氣息,仿佛整個空間都被這股力量點燃,讓人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周圍的景色在這股力量的衝擊下變得模糊起來,只剩下余洪那紅色的身影和漫天飛舞的刀影。
段長空的面龐上,寫滿了堅毅與不屈,仿佛一座矗立在狂風中的山嶽,任憑風雨如何肆虐,都絕不退縮半步。然而,他心知肚明,他目前只是築基期的修為,與對方那已是金丹期的高手相比,差距宛如鴻溝。
在這生死搏殺的時刻,段長空心中沒有任何的退路和餘地。他明白,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須傾盡全力,毫無保留。只有這樣,他才能在這懸殊的實力差距中,勉強找到一絲與之抗衡的可能。
於是,這一劍,段長空決心傾注所有。
對於一位劍修而言,世間萬物皆可拋,唯獨手中的劍,是心中最重。生命雖寶貴,情愛亦纏綿,一身修為更是千辛萬苦所得,但在純粹的劍修眼中,這些都及不上手中那柄陪伴自己的劍。
段長空手中的劍,自然非凡品。這柄長空劍,乃是他那威震一方的老祖,恆陽劍宗宗主段千仞,特地請煉器大師鍛天峰峰主袁洪濤精心打造,不僅材質上乘,更與段長空的本命氣息相契合,仿佛是為他量身定做一般。
自從長空劍落入段長空的手中,他便與這柄劍結下了不解之緣。無論晝夜,無論風雨,這柄劍都如同他的影子一般,緊緊相隨,從不離身。他拒絕了其他所有劍器的誘惑,只因為在他心中,長空劍不僅僅是一件能助他殺敵的鋒利兵器,更是他修行路上最親密的夥伴,是他靈魂深處最真摯的寄託。
段長空對待長空劍的態度,近乎虔誠。除非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段長空甚至不會以其御劍而行。
歲月如梭,轉眼間已是經年。在這漫長的時間裡,長空劍似乎也在段長空的悉心照料下,悄然發生了蛻變。劍身之上,隱隱透出一股靈動的氣息,仿佛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正在其中孕育。那,便是劍靈的雛形。只待時機成熟,劍靈便會破殼而出,成為真正的劍靈。
然而,段長空心知肚明,他的目標並非僅僅是讓長空劍孕育出劍靈。他的心中,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任務——誅殺余洪。為了這個目標,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哪怕是犧牲長空劍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當段長空揮出那致命一劍的瞬間,空氣中驟然響起一聲清脆的「乓!」聲,仿佛金石相擊,震撼人心。長空劍的劍身,在那一剎那間,仿佛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力量衝擊,瞬間炸裂開來,化作數百塊細小的碎片,四散紛飛。
與此同時,一股磅礴無匹的力量從段長空的體內狂涌而出,猶如洪水猛獸般肆虐開來,將周圍的一切都淹沒在了其中。
余洪臉色驟變,她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然而,此刻兩人已經近在咫尺,她的招式也已經出到一半,想要收手已經來不及了。
「轟!」一聲巨響,灰白色和紅色兩股力量在空中猛烈地碰撞在了一起,爆發出驚人的能量波動。余洪只覺得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傳來,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同時口中噴出了一口鮮血。
而那紅色的能量在灰白色的能量面前顯得如此脆弱不堪,瞬間便被淹沒在了其中。段長空站在原地,眼神冷冽,仿佛一位掌控生死的神靈,讓人不敢直視。
「呼——」兩股凌厲的風聲劃破了寂靜的空氣,仿佛兩道無形的利刃在空中疾馳。
「噗嗤!嘩啦!」緊接著,兩件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震得地面微微顫抖。那是余洪手中的雙刀,它們在空中瘋狂地翻滾著,最終落在了百米開外的地方。其中一柄深深地插入了堅硬的岩壁之中,仿佛要將那岩石撕裂;而另一柄則橫臥在地面上,閃爍著森冷的光芒。
至於它們的原主人余洪,此刻正躺在地面新開闢的一條溝壑的盡頭。她的紅衣已經變得破敗不堪,原本鮮艷的顏色此刻沾滿了塵土和血跡,顯得異常狼狽。更為慘烈的是,她的整條右臂已經不見了蹤影。
余洪的臉上,初時掠過一抹驚愕,仿佛被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所震撼。緊接著,那份驚愕迅速轉化為深深的痛苦,傷口上的傳來的疼痛感讓她感覺撕心裂肺。然而,這痛苦並未持續太久,她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嘿嘿,原來,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代價。」她低低地笑出聲來,聲音中充滿了戲謔與嘲諷,「劍客碎劍……哈哈,真是可惜了,我余洪還是好好地站在這裡,沒有如你所願地死去。」
她艱難地支撐起身體,掙扎著站了起來。儘管身上滿是傷痕,但她的眼中卻閃爍著傲然的光芒。
「而且,我可是炎鬼,不是你們這些脆弱的人類。」她輕蔑地瞥了段長空一眼,「這點小傷,對我來說只需片刻就能痊癒。你所做的一切努力,終究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說著,余洪便想發動炎鬼的能力,讓自己的身體迅速恢復。她深知,只要能夠恢復過來,這場戰鬥的勝利者依然會是她。
然而,段長空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手握著只剩下劍柄的長空劍,表情淡漠地看著她。他並沒有出手阻止的打算,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過了片刻,余洪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如紙,他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我的身體竟然無法自我修復?」
段長空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緩緩問道:「你真的就沒察覺到,我其實只需普普通通的一劍,便能輕易斬滅你們這些所謂的炎鬼嗎?」
炎鬼,這種存在本就不屬於尋常的生物範疇,若真要歸類,恐怕與那些骷髏兵相差無幾,都是屬於不死不滅的詭異存在。一般而言,想要真正殺死它們,絕非易事。
余洪此刻才如夢初醒,他的眼中滿是驚恐與不解,他顫聲問道:「是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為何能夠僅憑一劍,就斬殺了我們炎鬼?」
段長空,步伐堅定而沉穩,一步一步向著余洪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激起層層漣漪。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捨棄與重生的光芒,是破繭成蝶的堅定與決絕。
「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段長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穿越了十年的光陰,帶著歲月的沉澱和劍道的磨礪,「是因為我捨棄了曾經熟悉的劍道,轉而重修了一種專門克制你們的劍法。這把劍,不僅代表著寂滅,更蘊含著往生。寂滅與往生,相生相剋,循環往復,便是輪迴的真諦。」
余洪的臉色在聽到「輪迴」這兩個字時瞬間變得慘白。她深知這部力量的威力和特殊性,更知道它對於不死類生物的是真正的克星。
「輪迴劍典!余洪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他無法想像段長空為了這一戰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價,「你竟然願意做到這一步嗎?」
段長空繼續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余洪的心頭,讓她感到越來越重的壓力。
輪迴劍典,確實威震四方,被世人讚譽為不死生物的終極克星。然而,在這強大的背後,卻隱藏著一個令人膽寒的副作用。修行此劍典者,若不能在這一世中突破成仙,超脫輪迴的束縛,那麼當這一世落幕之際,他便會徹底消散於世間,既無來生可期,亦無法化為鬼靈繼續遊蕩。
對於凡塵俗子而言,這或許並不算什麼大事,畢竟再活一世,前塵往事皆成雲煙,又有何留戀?
但對於修仙者來說,這卻是無法接受的殘酷現實。他們追求長生不老,轉世重修乃是家常便飯。尤其是修煉至元嬰期之後,更是可以通過元嬰奪舍,實現生命的延續。然而,輪迴劍典的副作用卻徹底打破了這一規則,讓修行者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不錯,輪迴劍典的另一個弊端便是元嬰無法自由離體,更無法修煉那陽神陰神的至高境界。即便是成仙得道之後,靈魂也會如同被牢牢釘死的蝴蝶,與仙體無法分割。
他們必須在這一世中竭盡全力,爭取突破成仙的極限,否則便將永遠消失在世間,再也無法追尋那長生不老的夢想。這種壓力與恐懼,也讓很多修行者對輪迴劍典望而怯步。
然而,段長空卻從未因此而有過絲毫的動搖:「只要能斬你於劍下,我無怨無悔!」
雖然如此但余洪見段長空手中已經沒了劍,還是放肆叫囂道:「你修了輪迴劍典又如何?此刻你手中無劍,就如同猛虎失去了爪牙,又能奈我何?」
段長空聽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劍,不一直在我手中嗎?」話音未落,只見那些散落一地的長空劍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紛紛躍起,向著他掌心匯聚。瞬間,一把嶄新的長劍便重新凝聚在他的手中,劍身流轉著冷冽的光芒,仿佛能割裂一切虛妄。
段長空的長空劍已然隕落,無法再煥發生機,也無法重現那驚天動地的攻勢。然而,對於段長空而言,只要他能再次凝聚劍意,將其塑造為銳利的劍形,便足以斬斷眼前的困境,終結餘洪的囂張。
余洪望著段長空手中逐漸凝聚的劍,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慌亂。
她身上的傷勢如同烈火灼燒,疼痛無比,那她原本以為可以輕易碾壓的築基期小子,卻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更讓她心生恐懼的是,對方竟然使用的是傳說中的輪迴劍典,那無盡的劍意仿佛能撕裂天地,讓她感到一種無法抵擋的壓迫感。
於是,余洪決定暫避鋒芒。她深知,此刻的自己已經無法與段長空正面對抗,只能選擇逃離。於是,她轉身便逃,速度快得如同閃電,希望能藉此逃離段長空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