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拼命

  紛飛大雪轉瞬間就將金黃色的屋檐裹得銀白。

  劉世貞正飛快地思考著對策，忽然聽見身後的明棠說道：「難得見首輔大人有如此驚慌失措的時候，恐怕今日您要對付的，不止我丈夫一人吧？」

  「你給我閉嘴！」劉世貞回過頭怒吼道。

  要不是一會兒還要用到她，他非得一劍把她捅了不可！

  明棠卻不緊不慢地：「一年前首輔大人攥改先帝遺詔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日。」

  劉世貞抽出禁衛軍腰間的佩刀，指著她道：「那你倒是給我好好想想，待會兒你那位夫君若是看見這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是會讓你去死呢，還是選擇投降自縊呢？」

  明棠看了一眼鋥亮的長刀，淡淡道：「何必呢，您今日就是殺了我們兩個人，也改變不了當今聖上來位不正的事實。寧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我勸您還是早點放棄吧。」

  劉世貞笑了笑：「婦人就是婦人，簡直愚昧至極！謝臨沒教過你什麼是成王敗寇嗎？只要我贏了，誰會在乎聖旨上寫的是『長』字還是『次』字？總歸這江山都是姓朱的。」

  「您說得沒錯，朝中雖不乏忠肝義膽之輩，但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坐在這官位上，不過為混口飯吃，效忠誰不是效忠呢？」明棠緩緩道，「但若是有人想讓這江山改姓劉，您覺得大臣們還能坐得住嗎？」

  劉世貞眯了眯眼：「你什麼意思？」

  明棠道：「當年先帝選妃，您嫌自己的親生妹妹長相平庸，恐入不了先帝的眼，於教坊中尋一容貌美艷的罪臣之女，收為義妹，頂替你親生妹妹的名諱送入宮中。此等秘辛，朝中怕是還沒有大臣知道吧？」

  劉世貞神情呆滯，難以置信地：「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明棠笑得雲淡風輕：「我還知道，先帝縱慾過度傷及龍體，以至當初的劉貴妃入宮後遲遲不孕。首輔大人便多次在太監的幫助下，潛入後宮，與貴妃娘娘顛鸞倒鳳，如今龍椅上的人究竟是先帝的血脈，還是首輔大人您的，還說不準呢。」

  此話一出，周圍的禁衛軍都驚呆了下巴。

  這是劉世貞全然沒料到的一遭。他怒到了極點，再次抬起手中佩刀，疾步走到明棠面前，把刀尖抵著她的脖子，聲音嘶啞：「你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明棠扶著肚子，把身體微微往後仰：「我告訴你，我今日若不能活著走出去，立即就會有人把這些事昭告天下！但你若即刻自裁謝罪，說不定我會向寧王殿下求情，饒你家人一命。」

  說罷，她的目光投向殿中的禁衛軍，朗聲道：「你們其他人都給我聽好了，我知道，你們是受這奸賊蠱惑，才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只要你們及時醒悟，歸順寧王殿下，我可保你們不死！」

  「我看誰敢！」劉世貞急得跺腳。

  禁衛軍們一時間都遲疑了，留心著其他人的舉動，卻沒人敢踏出第一步。

  劉世貞見勢不好，提著長刀，上前抓住明棠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拽起來，往外頭走去。

  「你給我過來！」

  明棠留意到有幾個禁衛軍沒立即跟上來，快到殿門口時，突然捂著肚子彎下腰，面露痛苦之色：「等等，我肚子好痛，我好像要生了……」

  劉世貞面目猙獰：「我管你要生了還是要死了！」

  明棠直接把膝蓋往地上一跪，坐了下去。而此時的劉世貞已然失去了理智，他竟單手拽著明棠的胳膊，生生將她拖行了數米。

  一直拖到門檻前，明棠將身體放低，使勁扒著門檻，與其對抗著。

  此刻明棠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出去，不能出去讓劉世貞有機會拿自己威脅謝臨！

  劉世貞使出蠻力，拽了幾下發現拽不動，氣急敗壞地扔掉了手上的長刀，俯下身，想抓住她的另一隻手把她提出去。

  明棠急忙喊道：「劉世貞，我要是死了，你就真的一點勝算都沒有了……」

  劉世貞終於停了下來，倒不是生了惻隱之心，只是聽到了騎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叛軍攻進午門了。

  他轉過頭，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似乎看見了謝臨騎在馬背上的影子，整個人都被絕望吞沒了。

  來不及了……劉世貞回頭看向明棠，見她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滿頭大汗，盯著自己的肚子，大口大口地吸著氣，只猶豫了一瞬，就撲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目眥欲裂。

  「既然橫豎都是死，有你陪著我上路，倒也算不錯，至少你死了，能讓謝臨下半輩子過得痛不欲生……」

  明棠仰躺在地上，臉因喘不上氣來而憋得通紅。可她卻沒有掙扎，而是看著劉世貞彎唇笑了。

  「劉世貞，上輩子，我和他輸給過你一次，這輩子，絕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你什麼意思？」

  劉世貞總是不甘心自己就這麼敗了，還是敗在一個女人手上，聽見她的話，不免有一瞬的遲疑。

  然而就是這一瞬，令明棠得以恢復喘息。她握緊手中的玉石，使出所有的力氣，對準劉世貞的脖頸，狠狠扎了進去。

  霎時間，劉世貞臉色一變，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

  明棠趁機反手將他推倒，飛快地爬了起來，像鑿冰塊一樣，對著他的脖頸和臉，一下一下地鑿著，每一下都用盡了全力。

  被囚禁的這些天，她反覆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只有這一次機會，一旦失手，就是萬劫不復。

  即使鮮血四濺，染紅了明棠的衣裳和臉，有的還險些濺到她眼睛裡，她也一刻都不敢停下來，生怕讓對方捉到反擊的機會。

  禁衛軍握著佩刀站在一旁看著，個個嚇得大驚失色，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

  當呂洪帶著人趕到的時候，劉世貞已經沒了聲息，整個人從臉到喉嚨，爛得分辨不出人形，像個砸爛的西瓜。

  明棠跪坐在地上，喘著氣，衣服上全都是血。

  她活了兩世，從未有這樣瘋狂可怖的時刻，可她心中卻是如此的暢快，只覺得這些年積攢的恨意，全都在這一刻徹底發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