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眸色一變:「可是公主對您……」
他是一路跟著主子從大魏逃出來的,更是親眼見證過烏婭公主對主子的情誼,聽聞剛才公主還拿著宗聿部的武器去跟萬鵠部的人換取糧食,就因為主子不喜肉食,這般深情,公主怎麼可能會對主子生疑?
春生有些遲疑的說道:「主子,眼下大魏勢強,北陵本就落了下風,宗聿部因為之前大戰損失慘重,公主身邊本就已經沒人幫扶,若我們再走了,烏婭公主她恐怕會在王庭難以立足。」
之前落雁關一戰北陵慘敗,大半基業都毀在了那裡,他們趁亂帶著一部分人逃了出來,又將所有罪責推到了夏侯令身上,只道是因為夏侯令好大喜功情報出錯,又因為他與施長安之間私仇沖昏了頭腦才會中了大魏算計。
當時王庭諸人暴怒,根本不聽他們理由,若不是烏婭公主領著宗聿部剩下的那些兵力力保,又剛好撞上魏帝領兵踏足草原,他們想辦法說服十三散部的人參站,恐怕當時主子就會被王庭的人殺了泄憤。
可就算是這樣,春生也能感覺到王庭那些人對他們主僕的變化,就連宗聿部的人態度也不如從前,是烏婭公主一直擋在主子前面,替他攔下了所有猜忌、惡意和針對他的那些風波,也為了保他公主府承擔了極大的壓力。
一旦這個時候主子走了,十三散部再出了問題,烏婭公主必會稱為眾矢之的。
王庭的那些人還有呼延閔都不會放過她。
陸執年聞言頓了頓,冷眼看他:「那又如何?」
他對烏婭本就從頭到尾都是利用,她不過是他用來在北陵立足的棋子。
北陵強盛時她能成為他得權的踏腳石,能助他爭奪他想要的一切,他自然會對她虛與委蛇溫柔以待,可如今北陵都都已經廢了大半,烏婭於他而言也沒了用處,他又怎會在意一枚棋子的生死。
陸執年臉上格外的冷漠:「我原想著她足夠聽話,利用北陵王庭和十三散部餘下兵力,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夠跟大魏抗衡,可是呼延閔蠢鈍如豕,明知大魏逼城竟還想著剷除十三散部,烏婭雖未對我動手,但她顯然聽信了呼延閔的話對我生了疑,更起了避戰之心。」
十三散部的人又不是蠢貨,胡寶憲精明至極,之前他靠著唇亡齒寒又許以重利才能勸得他們出手,如今呼延閔卻想要暗中捅他們一刀,恐怕他一動手十三散部的人就會立刻倒戈。
而且烏婭已經沒了爭鬥之心,想要帶著宗聿部的人退走,那她對他來說也就沒了用處。
他要的是跟蕭厭斗,跟大魏打,哪怕血流成河也要讓他們不得安寧,而不是偏安一隅隱於草原避世。
「十三散部那邊拉攏不住了,我們若不走,只會給北陵王庭的人陪葬。」
「可是……」
「沒有可是!」
陸執年眸色冷厲:「陸九安已經落入魏帝他們之手,他們既能用他和鳴珂來做局,自然也就知道我身份,我在烏婭眼裡是季容卿,是她和北陵王后的救命恩人,可她如若知道我從頭到尾都騙了她,你覺得她還會留我?」
「松墨,你逾矩了。」
松墨心中巨震,突然就想起主子的身份從頭到尾都是假的,烏婭公主是愛主子,對主子也是死心塌地,可她愛的是季容卿,是那個當初救了她一心對她又溫文儒雅的少年郎,而不是那個從魏朝假死脫身滿身污穢的陸家三郎。
她或許可以容忍主子身上有魏人血脈,可她會容忍一個從一開始就騙了她利用她的人嗎?
松墨猛地低頭,砰地朝著地上一跪:「我錯了,主子。」
陸執年垂眸看著他:「烏婭既已對我起疑,呼延閔他們那邊肯定也會防著我,想辦法避開胡寶憲的人給十三散部其他透個信,讓他們自己亂起來,我們再找機會離開。」
魏朝大軍步步緊逼,先前更出過探子潛入營地的事情,北陵營中如今是三步一人五步一哨,加上呼延閔他們一直命人緊盯著他,若不能想辦法讓他們先亂起來,他根本不可能安然離開。
而且他要走,必定要走的悄無聲息,否則北陵的人不會放過他,大魏那邊更不會。
胡寶憲為人精明,行事謹慎,未必會對呼延閔如何,可是十三散部那邊除了他多的是沒腦子的人,只要挑唆他們對呼延閔生隙,讓兩邊打起來,到時候自然也就沒人有功夫來搭理他們。
松墨聽著主子的話心頭一緊,他知道一旦透露消息之後,北陵會迎來什麼,烏婭會迎來什麼。
可他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是低頭應聲道:
「是,主子。」
……
蕭厭受傷第三日,顧鶴蓮就暗中約見了胡寶憲,二人聊了很久,直至各自離開時胡寶憲都未曾明確答覆顧鶴蓮,之後顧鶴蓮又接連又見了胡寶憲三次,次次勸說,許以重利,胡寶憲雖有動搖卻依舊池易。
直到蕭厭身上傷口開始結痂,蕭錚他們都以為顧鶴蓮會以失敗告終,已經做好了打算和北陵人硬碰硬時,卻沒想到十三散部的人突然反了。
「你說什麼?」蕭厭猛地坐直身子,看向牧風:「十三散部的人怎麼會和北陵王庭打起來?」
蕭錚也是滿臉錯愕:「對啊,之前不是還說那胡寶憲不肯答應顧家主的條件,也不願意帶著他們補足歸降大魏嗎?他們怎麼自己打起來了?」
牧風恭敬說道:「是因為北陵汗王。」
他低聲將呼延閔想要利用十三散部的人截斷大魏與落雁關聯繫,暗中又朝十三散部動手想要削弱他們兵力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事本來沒什麼,呼延閔雖有這種心思,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可不知怎麼的這消息突然就被十三散部的人知道了,那些人鬧了起來,前往質問呼延閔,呼延閔怕消息傳出去十三散部的人動亂想要滅口,結果事情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