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執年既有決定就不再糾纏,帶著石安幾人轉身欲朝著之前的馬車走去,卻被「扈五」帶人直接攔住。
陸執年回頭:「怎麼,魏帝反悔了?」
「自然不會,我既然答應放你走,就君無戲言,只是你是不是忘了什麼?」蕭厭聲音冷然。
陸執年面色一頓:「卓水生在城西魯家莊一戶姓李的寡婦家中。」
蕭厭聞言不置可否,而擋在他們身前的「扈五」等人也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陸執年不由沉聲道:「我已經說了,卓水生就在那裡,你們若是不信那就直接殺了我……」
「我和棠寧說話算話不會殺你,但我不信你。」
「那你想要如何?」
「你發個誓吧。」
陸執年只以為自己是幻聽了,有些愕然看向蕭厭。
蕭厭神色平靜:「我不信你,但卻信你對棠寧的執念。」
「只要你以你對棠寧的心思和心中所盼起誓,如若你在卓水生的事情上說謊,那無論轉世輪迴,黃泉人間,你永遠不得棠寧青眼,所求所盼永不如願。」
陸執年整個人都愣住,他本該恥笑蕭厭天真,笑他居然相信所謂誓言,他絲毫不在意所謂報應。
可是對著蕭厭滿是清泠目光,他竟是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種被人看得透一切的感覺,腦海里更浮現出困擾他兩年的「記憶」,哪怕誓言不一定會應,他竟是也不願意冒險。
「卓水生在鵲山腳下的玉家別院,若我在此事說謊,便永墜地獄不得棠寧青眼,所求所盼皆不如願」
陸執年說完後冷著眼:
「你滿意了?」
蕭厭聞言笑了聲,揮揮手:「放他們走。」
那邊「扈五」聞言直接領著人朝著一旁退讓開來,放任陸執年一行人離開。
「阿兄!」
棠寧卻是抓著蕭厭的手,她原本的確是打算放陸執年離開,哪怕後面費些功夫想辦法擒人,至少先解決了毒疫之事免得殃及無辜,可是剛才蕭厭那句「轉世輪迴」卻讓她心頭猛一激靈。
她突然就想起這兩年間發生在陸執年身上的事情,那些與上一世不同的違和,那些本不該屬於一個世家棄子所能擁有的能耐,甚至連陸崇遠和陸家都不知道的後路,還有他去了北陵後發生的一切。
她之前就曾驚疑,上一世陸執年有陸家幫扶,卻半點不及這一世,就算困苦失意能夠磨練於人,也遠不能讓人一夜之間如此劇變,讓陸執年能夠從大魏離開後就像是早有籌謀,不費吹灰之力就撞上遇難的北陵公主。
而且陸崇遠雖然捨棄了他,但陸執年自幼得陸家教導,世家骨子裡對宗族的看重讓他就算心生怨恨也不該對陸家人那般狠毒,而且對於本該是他仇人的她也不該有那麼奇怪的偏執。
可如果,他跟她一樣呢?
想起那日在陸家時,陸執年說她本該是他的時眼中的瘋魔,想起他寧肯同歸於盡也不肯罷手的執念。
棠寧背脊生冷,用力抓著蕭厭的手急聲道:「阿兄……」
她剛想說讓蕭厭別放陸執年走,如果陸執年真跟她有一樣的際遇,那絕不能放他離開。
可是蕭厭就直接按住了她的手,阻了她的話。
「別怕。」
蕭厭圈著她腰肢將人帶進懷中:「你可信我?」
棠寧愣了一瞬,想要說什麼,就被蕭厭低頭碰了碰額間。
他黑眸不似方才凜厲,眼睫下瀰漫著熟悉的細碎笑意。
像是安撫,又像是在預示著什麼,他俯身靠在她耳邊低語。
「相信我,他走不了。」
……
那邊陸執年被石安幾人護著到了馬車跟前,眼見蕭厭的人絲毫沒有追過來的跡象,幾人才放鬆了一些。
馬車疾馳離開岸邊,轉瞬進了密林。
石安坐在車轅上朝著陸執年說道:「主子,魏帝的人沒追過來。」
「蕭厭未必會放棄。」陸執年低聲道。
他如今雖然逃脫,但以蕭厭性情之後必不會放過他,那疫毒的要挾也不過是一時之計,有秦娘子和卓水生,很快就能找出快速解毒之法,而且剛才蕭厭只不過是怕他鋌而走險,棠寧擔上無辜人命。
一旦沒了這些顧忌,對他下手也絕不會留情。
陸執年靠在車壁上說道:「儘快甩掉蕭厭的人,趁著他們還有顧忌。」
「主子放心,魏帝那人講究什麼君無戲言,咱們肯定能夠安然離開。」
石安說話間有些陰陽,臉上更是露出不屑。
早前他覺得魏帝心狠手辣也算一代梟雄,後來擊敗北陵更讓人忌憚,可沒想到堂堂大魏之主,居然會為了一些賤民的命就縱虎歸山,這般心慈手軟怎配為帝王?
換成是他,哪怕有那疫毒,他也定會殺了他們以絕後患!
石安跟隨陸執年也有許久,太清楚自家主子的本事,他算無遺策仿佛什麼都早有先知,更總能知道一些旁人難以知道的隱秘以作籌碼,只要主子這次能夠逃出生天,憑藉主子的能耐早晚都還能再回來,到時候定能一雪今日之恥。
「主子今日失手,不過是因為魏後,而且之前若非您被頭疾所困,魏帝又怎能比得過您,您放心,您之前留的後手還在,這些時日頭疾也沒再發作,只要安然離開這裡,將來必有東山再起之日。」
石安信心滿滿地朝著陸執年說話,馬車裡陸執年卻是神色陰沉。
那頭疾不再發作是怎麼回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之前離開大魏之後,頭疾雖然時常發作,但他憑著執念強熬著忍耐著也就過來了,可如今感受過不疼後的輕鬆,再提起那鑽心蝕骨的疼痛時,哪怕眼下還沒發作,他也忍不住下意識手腳生顫。
他怕那疼痛再次出現,怕又回到那夜夜夢魘無法安睡的日子。
棠寧……
棠寧!
陸執年恨極了蕭厭,恨的眼眶都生了紅。
外間石安見他沒有開口,扭頭正想再安慰兩句,可誰知道突然身子一歪,耳邊聽到一聲嘶鳴,前面拉車的馬兒像是被什麼絆倒,拖著整個車廂朝著一旁樹上撞了過去。
馬車輪子陷進坑裡,石安來不及穩住身形就直接被摔飛了出去,而馬車則是「砰」的一聲撞在樹上。
車廂被吃痛的馬兒掀翻拖拽著,接連撞在左右樹上轟然碎裂開來,而原本坐在裡面的陸執年更是被直接撞暈了過去。
「主子!」
石安大驚失色,起身就想朝著陸執年撲去,誰想一道箭矢「咻」地釘在了他腿上。
石安慘叫一聲跌倒,還未再次起身,就有人從後靠近一把擒住他脖頸,而周圍跟隨的幾名護衛也都是被人制住。
「你們是魏帝的人?他居然出爾反爾……」
唔!
喉間被猛地收緊,險些絞碎了石安的脖子,讓他被迫收聲。
林間一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只片刻就到了昏迷不醒的陸執年身旁,她垂眸望著地上渾身是血的人,看著那張與往日俊逸全然不同的臉,抬腳就狠狠踩在他細白手腕上。
「啊——!」
原本昏迷的陸執年瞬間驚醒,伴隨著腕間骨頭粉碎的疼痛,眼角都幾乎都要瞪裂。
烏婭低頭看著疼得險些昏厥的男人,一字一頓。
「容卿,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