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琉玥換好衣服的時候日頭已然西斜。
山裡的溫度不比外山外，她出去的時候綠蘿還特地給她找一個披風。
褚琉玥看著綠蘿手中略顯厚重的披風，忍不住擰眉道「綠蘿，你這披風太過厚重了，我不想披。」
「那怎麼行！萬一您要是生病了怎麼辦？小姐，您就不要讓奴婢擔心了，雖然您是大夫，顧神醫也在，但畢竟醫者難自醫啊！」 ✿
對上綠蘿那認真而謹慎的眸子，褚琉玥嘆了口氣，她知道，今天這披風不披，她是出不了門的。
思及於此，她只得按照綠蘿說的那樣穿著這衣服出去。
就這樣，主僕二人便一道去了和大當家約好的那個涼亭。
還沒走過去，褚琉玥便看到了早已在那裡等候多時的大當家。
大當家見褚琉玥來了，急忙起身相迎，看到褚琉玥身後的女子時，不由愣了一下，「這位是……」
「這位是負責照顧我起居的，你喚她綠蘿姑娘便可。」褚琉玥解釋道。
隨著褚琉玥話音落下，綠蘿微微頷首，道「小女綠蘿，有禮了。」
大當家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這就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啊，跟小姐一樣。」
褚琉玥聞言，眼中划過一抹不悅，「大當家慎言，綠蘿也是可憐人，她和我自幼一起長大，情同姐妹，還請您莫要輕看她。」
其實綠蘿對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在意，正如褚琉玥所說的那般，她是可憐人，而褚家不但給了她份容身之地還給了她一份工作，不但有工錢拿還負責她的穿衣吃飯。
綠蘿很感激褚家為她做的這些，所以她認為自己的下人身份沒什麼不妥。
可如今小姐的一番話讓她心中生出了許多感動，原來一直以來，小姐從未將她當成下人看。
大當家被褚琉玥的一番話弄得十分不好意思，他乾笑了兩聲，道「我沒有看輕綠蘿姑娘的意思，我自己就是山匪，說起來，我沒有資格看輕任何人。」
看著大當家的樣子，褚琉玥知道是自己冒昧了，於是伸出玉手拿起桌上酒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抱歉，是我冒昧了，自罰一杯，大當家莫要介懷。」
語畢，清酒入腹，褚琉玥放下酒盞，道「還不知大當家名姓，不知可否告知？」
「可以可以，我叫殷離玉。」
「殷離玉？」褚琉玥低低地念出了對方的名字，道「聽你這名字該是個讀書人，至於你這長相，白白淨淨的完全不是山匪的樣子，可你的行為和你的長相以及名字似乎大不相同。」
「哎，妹妹，你可真是好眼力，我家確實是書香世家，只不過到我爹那一代就落魄了，至於我這名字還是我爺爺給起的，他是想讓我扛起家族榮光，可我除了武功什麼也不會。」
說起自己的家人，殷離玉眼神黯淡了幾分，「我原想著去邊關報效國家，可誰知碰上這場大水，等我背井離鄉後才發現那些當官的根本不做人事兒，後來走投無路我就落草為寇了。
本想著劫富濟貧，可誰知道最後坑了自己同鄉人，小時候算命先生就說我命不好，當時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信命可不是什麼好事，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命，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走的。」褚琉玥說著給殷離玉倒了杯酒，「說說看吧，你有什麼打算？」
「先找到糧草，然後以死謝罪，至於兄弟們，我相信有褚將軍在，他們不會有事的。」
「以死謝罪？」褚琉玥歪頭看著眼前這個眼眶泛紅的男人，「其實死並不難，但你真覺得死了就能贖罪嗎？」
「我……」殷離玉頓了頓，最後有些喪氣地垂下頭，「我不覺得，但我想不出別的法子了，我沒臉活著。」
「沒臉活著所以選擇去死？我看得出來，這上山的人都以你馬首是瞻，你真覺得你死了他們會聽我哥哥的話嗎？」
之前過來的時候褚琉玥就已經觀察過了，這些烏合之眾雖然武力值不怎麼樣，但重義氣，不然他們也不會把那個夥伴的屍體運回來，就地掩埋豈不簡單。
還有之前客棧里的那兩個人，那不過是兩個炮灰，受了那麼大的折磨還能咬緊牙關不把這裡供出來。
這些足見他們這些人的心是誠的。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殷離玉自殺，那這些人要麼會和褚修遠魚死網破，要麼守著這個破山頭兒哪都不去。
當褚琉玥說出自己的想法後，殷離玉不說話了。
其實從發現自己被騙的那一刻起，殷離玉就沉浸在了巨大的自責中，然後從頭到尾他都想的是自己。
如今褚琉玥這麼一提，他才瞬間反應上來，這些弟兄都是跟著他逃難來的，若是他真的死了……
接下來的事殷離玉不願猜測。
褚琉玥見他面色出現變化，不疾不徐道「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不妨聽我一言。」
「你說。」
「既然你這麼愧疚，不如將功贖罪，和我們一起去南方救災。
至於那些物資，如果找不到，我哥哥會被治罪，但如果找到了，也需要有人出來指認那個給你送信的人。
你死了確實可以一勞永逸，但你如果真的死了，留下的麻煩也是無窮無盡的。
所以相比較而言，還是活著比較划算，就算是贖罪，也該彌補了錯誤再看律法如何判斷，不是嗎？」
聽了褚琉玥的話後，殷離玉沉默片刻，隨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多謝王妃。」
聽到這個稱呼，褚琉玥皺起眉，「不用喚我王妃，你要麼叫我的名字，要麼還像以前那樣叫我，總之什麼都好，就是別叫王妃。」
語畢，褚琉玥站起身，「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看著褚琉玥的背影，殷離玉突然喊道「好！多謝妹妹開解！我會好好贖罪的！」
褚琉玥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無人在意的灌木叢中，厲梟寒狠狠地捏斷了自己手裡的樹枝。
他的王妃，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