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半殘未殘,餘暉灑在斷崖上,竟帶給人一種絢爛而殘酷的美感。
玉連城站在斷崖上,負手遙望遠方,目光穿透層層雲霧,可以看到一處幽邃的深谷。
深谷通幽,恍若白玉砌成宮殿隱約可見,亭台樓閣,精緻宛然,在雲霧中好似天上宮闕。
「魔教,倒是選了個好地方……」
玉連城口中喃喃自語,念頭一動,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山巔之上,身影在虛無與真實中穿梭,頃刻間就抵達了深谷所在。
深谷中看似如世外仙境,實際卻是真正的龍潭虎穴,高手如林,即使三少爺謝曉峰闖入其中,都很有可能丟掉性命。
這裡,就是魔教的總壇。
魔教來自西方,由第一代祖師阿修羅尊者創下,口號是「天魔無相,萬妙無方,上天入地,唯我獨尊!」。
魔教歷來都是武林中最神秘,也讓人感到最恐怖的組織,每隔幾十年,魔教就會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他們不但稱雄關外,而且要想把勢力插足到中原來。
由於魔教是外來組織,加上他們的宗旨與行事的手法,都與中原的傳統道義相背。故而每次東進,都會被中原高手抵制,雙方廝殺,死傷不計其數。
距離上一次魔教東進已有數十年時間,近年來魔教養精蓄銳,擴大勢力,不斷在中原各派安插探子,刺殺高手,江湖中有志之士已然能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了。
當然,這一切和玉連城都沒多少關係。
他之所以來魔教,不過是對所謂的魔教十大魔功感到興趣罷了。
《三少爺的劍》這方世界他羈絆不深,勉強算作故人的只有謝曉峰、厲真真、慕容秋荻三人,且交情尚淺,不必刻意拜訪。反倒是這魔教十大魔功,昔年闖蕩江湖時讓他頗為心癢。對於如今的玉連城而言,雖然連雞肋也算不上,但也能勉強滿足下好奇心。
偌大的魔教總壇中,玉連城如閒庭信步一般,在宮闕亭台間出入。倒也不必尋找十大魔功,見著什麼有趣的人或物,便駐足片刻,滿足好奇心後飄然而去。至於魔教總壇里的高手,卻沒有一個能察覺到他的存在。過了半個時辰,他來到一座寫了「藏書閣」的閣樓。
進入藏書樓中,玉連城目光掃視,終於讓他發現了魔教十大神功,便一頁頁翻閱起來。
實際上,他若是願意,心念一掃,莫說這魔教十大神功,便是藏書閣中所有藏書,都能在他心中映照,瞬間閱讀完所有書籍,甚至把其上記載武功盡數貫通,但沒必要。
這一趟回歸之旅,還是想要休閒一點。
……
與此同時,一座精緻的小樓中。
白小樓將一壺酒飲罷,帶著三份醉意,提起桌上的毛筆,揮灑間寫下「小樓一夜聽春雨」七個字,這七個字他寫的純熟無比,毫無半點凝滯之處,仿佛曾寫過千百次一般。
寫完後,白小樓便痴痴的瞧著。
那七個字看似俊秀挺拔,甚至有著翻江倒海,摧毀一切的豪邁豪氣。但若是細細品味,卻又能瞧出難言的愁緒。
也不知瞧了多久,白小樓忽的長長吐出一口氣,突然將這幅字撕得粉碎,碎片如蝴蝶般飄飛。
然後,他就痴痴的站著,仿佛剛剛撕碎的就是他自己一般,他的生命也完全沒有意義。
「教主,天色已晚,我讓下人把晚膳送上來。大事將舉,教主需好生保重自己的身體。」在白小樓身後,站著魔教四大護法之首的金獅。
這位金獅護法身材魁偉異常,如鐵塔一般。披著一頭金髮,頜下鬍鬚也在殘陽下閃閃發光。腰間別著一根棍子,棍子頂端卻是用黃金雕琢的獅子頭。
「我身為魔教教主,卻為一個女人神傷,呵呵……」白小樓搖了搖頭,他的身形挺拔,容貌俊美而又帶有威嚴,嘴角偶爾勾起,帶著邪異的味道,很能令女人著迷。然而很少人知道,這位即將率領魔教,東進中原,掀起腥風血雨的魔教教主,正為情所傷。
那年,為追殺一個叛徒,白小樓途經江南一個村莊,景色如畫,在一條小溪畔有一所草舍,裡面有一個的聲音在吟著著「小樓一夜聽春雨」,那聲音是如此美妙,如天樂一般,教主立刻被吸引,於是循聲探望,就見到了後來被喚作「弱柳夫人」的孫春雨。
那時,孫春雨只是一個教書先生的女兒、一個布衫裙釵的村姑而已,卻已生的國色天香,後來許多人都說她是江湖第一美人,沒有男人能不拜倒在她裙下。而她似乎也為教主的翩翩丰采所吸引,就那麼一刻談話,她就跟著教主走了,拋下了她的老父,成了教主的寵妾。
白小樓雖早有髮妻,仍與天生媚骨的孫春雨陷入熱戀,從而產生了「小樓一夜聽春雨」的美麗傳說。
可風流成性的並不只是男人,那位「弱柳夫人」後來移情別戀,甚至搞得整個魔教都變得烏煙瘴氣。
白小樓得知後,神傷不已,變得頹廢而暴躁,期間殺了不少人。
過了一段時間,在髮妻的陪伴下,他終于振作精神,為了記住這一次的教訓,也為了提醒自己不再遷怒於人,白小樓把那句詩刻在了魔刀之上。有好幾次他拔出刀來瞥見了上面的詩句後,就把怒氣息了下去。
可惜,有些事並非說忘便能忘,事至如今,白小樓依舊會觸景傷情,會在獨處時陷入頹廢。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雖是魔教,但教主若真是無情無義,殘酷好殺之輩,那教中弟子對教主便只有恐懼害怕,而非崇敬、忠誠。」金獅護法低下頭,聲音中飽含忠誠,如同獵狗面對著他的主人。
「哈哈,說的不錯,一個人若沒有感情,那就是石頭了。」白小樓哈哈一笑,笑容中充滿了蔑視群雄的豪邁之意:「不過如今東進在即,我可不能頹廢。晚膳先就算了,我先前心有所悟,走,和我去藏書閣一趟,我要找《神刀斬》印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