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無舟將李律發來的文件轉發給了虞漾，在她點開看的同時與她解釋：
「關於你之前在寧華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我私底下找了律師來整理，抱歉沒經過你的同意……」
虞漾看到律師函的時候心頭下意識地僵住了。
她也收過律師函，在第一次兼職被發現的時候。
那會兒卡里餘額只剩下五百塊，而她再度被寧華財務部找理由拖欠了工資，實在沒辦法，戴上口罩去找了一個舞蹈班的兼職，早上八點上課，一節課兩百塊，一共四節課，一次能賺八百。
吃喝上省一點的話，足夠她再撐半個月。
可惜舞蹈室在市中心的幼兒園，她才上了半節課，就被同樣出現在舞蹈室附近談公事的寧一川抓個個正著。
工作泡湯了，辛苦了半節課，沒賺到一分錢不說，寧一川當晚就讓公司的人給她遞了律師函。
大意就是，如果繼續違規兼職，那她將面臨雙倍的賠償金。
她那會兒才剛剛畢業沒多久，對這樣的威脅自然是害怕的，然而可悲的是她身邊沒有能為她出主意的人，月寶在外忙碌，不敢讓她擔心，認識的學姐學長們得知對方是寧華，也都無奈婉拒了。
虞漾沒有怪任何人。
畢竟寧華背後是寧一川，他們惹不起。
那之後，虞漾靠著五百塊省吃儉用地活了半個月，月寶給她轉了一半的兼職工資。
那會兒的虞漾哭了好久。
現在想起來，當初的心悸害怕仿佛曆歷在目。
靳無舟看到她臉色有些發白，以為她是不願意，眼神也稍稍暗了些許：「虞漾，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可以當做我沒問。」
虞漾回神，唇角的弧度怎麼看怎麼勉強。
不經意間露出的脆弱和無措迷茫，最是叫人心疼。
「沒事，就是想到些不好的事兒，」虞漾深吸一口氣，很快將情緒盡數收斂至心底，看著手機里的律師函，有些不解，「我能問問，您為何要這樣做嗎？寧家，嗯……也是商業數一數二的，您也是商人……」
她其實想說的是，沒有必要因為她和寧家對上，都是生意人，最該看重的難道不是利益嗎？幫她發律師函討公道，怎麼看都沒有半分好處。
靳無舟沉默了幾息，聲線是虞漾沒能覺出的溫柔：
「可你在寧華受委屈了，不是嗎？」
虞漾纖瘦的手驟然收緊，瞳孔微縮，眼眶就這麼忽然紅了。
只是因為……這樣麼？
虞漾看著靳無舟幽深的眸子，那句為什麼到底還是沒問出來，轉而換成了別的話題：
「可我之前，做過兼職，是不符合寧華的規定的……」
這也是把柄，她擔心靳無舟的幫忙反而因此被連累。
靳無舟不著痕跡地朝虞漾走近了一步，垂眸看她：「如果是這個的話，那你完全不用擔心。」
虞漾好奇地看他。
靳無舟忍住抬手安撫這個心緒不安的小姑娘的衝動，沉穩有力的聲線極具安全感：
「寧華那條禁止兼職的規定，是在他們保證藝人的生活前提下，他們先違反約定，所以禁止兼職的規定，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小姑娘都被這群牲口逼得要去兼職討生活了，他們怎麼還有臉說人違規的？
想到這兒，靳無舟心頭的鬱氣越發濃重。
虞漾聞言，眼睛都亮了：「所以說，這場官司是必贏的麼？」
「自然。」
當然要贏，還要讓寧華把當初吞下去的錢，恭恭敬敬地，捧到虞漾面前來，求著她收。
不過……
「看你這樣子，好像很期待他們被告？」
虞漾抿唇，然後在靳無舟帶笑的目光中，誠實地點了點頭：「想。」
誰不想看著討厭的人倒霉呢？
尤其那個人還是寧一川。
虞漾的心思從來都只有陳月知道，如今竟不自覺地在靳無舟跟前展露出來，偏偏卻又如此自然。
她在不自覺地朝他展示自己的信任。
靳無舟聽了她的回答，持續了半個小時的不安徹底消失，唇邊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最後決定不藏了：
「嗯……那我一定不讓你失望？」
半開玩笑的語氣，逗笑了虞漾，讓兩人間原本緊繃疏離的氛圍鬆快了些許。
姜諳懶洋洋地坐在自己的超跑里，看著這對氣氛逐漸變得不對勁的男女，默默豎起大拇指。
還擔心她哥不會追人呢，原來是有自己的節奏啊。
嗯，好有意思，拍下來發給賀二和小姑姑看看，大家一起來湊熱鬧才好玩。
*
有了虞漾的代理授權，律師函幾乎是在當天下午就發到了寧一川本人的工作郵箱。
而他的助理在處理郵件時看到，下意識地以為又是哪個被收拾的競爭對手無關痛癢的威脅，正要點擊刪除，餘光卻忽然看到「靳氏」兩個字，正欲操作的手嚇得一抖。
靳氏？哪個靳氏？國內除了那家，還有別的靳氏嗎？
一堆問題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都是否定答案，助理的表情驟然變得嚴肅起來，點開了律師函。
半小時後，他慌慌張張地端著筆記本就衝進了寧一川的辦公室。
寧一川還在會議室，坐在沙發上優哉悠哉地晃著腿的人，是寧嘉。
「寧總……大小姐，抱歉我不知道是您在，打擾了。」
看到寧嘉，助理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抱著筆記本就準備離開，卻被寧嘉叫住了：
「慌慌張張的，發生什麼事兒了？讓我看看。」
助理頭皮都麻了。
這位大小姐向來是個恃寵而驕的主兒，她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人說不，可這又涉及到靳氏和虞漾，寧嘉每次聽到虞漾的名字都要發瘋，他是真的不敢……
寧嘉看他不動，眯了眯眼，嗤笑出聲：「怎麼，我還使喚不動你了？還是說，我看點自家公司的事情，還需要求我寧家的狗啊？」
寧嘉說話向來難聽，不把打工人當人也不是第一天了，但這麼毫不顧忌的羞辱，到底還是讓助理臉色難看了幾分。
就在這個空檔，寧嘉直接上手搶過了他手裡的筆記本電腦，還不屑地沖人冷哼了一聲。
在看清電腦上的內容後，寧嘉驟然瞪大了雙眼：
「律師函？那小窮鬼發的律師函？哈哈哈——她居然，居然要告我們？！她人在哪？嗯，這靳氏……」
寧嘉看著靳氏的署名，滿臉矜傲地把筆記本電腦甩回助理手中：「去，安排司機，我去這勞什子靳氏看看，小窮鬼是攀上哪門子的高枝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