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瑲玹竟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仍是溫和地笑著，道：「阿毓，你在胡說什麼呢，你明明一直都是西炎王姬啊。」

  素毓不再多說什麼，深情戲碼到此為止了。她拉過聽月的手，回道：「王兄既還認我這個妹妹，既覺得我還擔得起西炎王姬這個名頭，那便照我說的去做。日落西山之時，我定然要見到金山。」

  而後她轉頭對著瞪大雙眼的阿念扯起一抹笑，又道：「皓翎王姬可要管好您的婢女了，倘若下回再讓我知曉她授意對我的身邊人下手，休怪我剁了她這雙爪子。

  「正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神族王姬又如何？若是想對人族圖謀不軌，她照樣不會顧及同胞情誼。

  說罷，她就帶著聽月要走回馬車。

  瑲玹站在原地盯著一主一仆漸行漸遠的身影直至徹底消失，之後又回過神來對阿念端著一副溫柔做派，上前伸手拍了拍她圓滾滾的腦瓜，勾起唇角，道：「好啦，阿念，我們不急著離開，還要再回去一趟。」

  阿念正在氣頭上，兩頰被撐得鼓鼓囊囊。她雙臂環抱扭過頭去，擺出哄不好的模樣，氣哼哼道：「哥哥還理我做什麼？方才那女子才是你的妹妹！她都把海棠打傷了！」

  此話一出，瑲玹便覺得心口有一塊巨石堵著，沉悶難受。

  「是哥哥沒有處理妥當，哥哥錯了。回頭我讓老桑拿出最好的傷藥給海棠敷上，眼下我們還要去找玟小六。」他曲起指節輕輕捏了一下阿念的臉，道：「你闖的禍，我還得替你收拾爛攤子呀。」

  隻字不提阿毓之事。

  阿念這才有所動容，轉過臉委屈巴巴地問：「哥哥真的知錯了？」

  瑲玹點點頭，但嗓音不似方才那樣細了，「真的。」

  阿念不放心，又追問道：「那我問你，我和剛剛那個妹妹，究竟誰在哥哥心中更重要？」

  這回瑲玹噎住了，狠狠心，回道：「自然是阿念啦，我無論有多少妹妹，都比不上你在我心裡的位置。」

  這分明是扯謊，實則小夭遠比阿念重要，至於阿毓……比小夭略勝一籌。

  明耳人都聽得出這不過是用來哄騙的話術，偏偏阿念心思單純，聽不出來，還滿心歡喜，以為自己同哥哥是天下第一好。登時喜笑顏開，挽著瑲玹的胳膊興致勃勃地和他一道走。

  喜宴還未散去，他二人也不便再做回座上賓。瑲玹便領著阿念徑直到了回春堂，玟小六正在裡頭坐著嗑瓜子，也不知他為何不去吃席了。

  玟小六原來看著還挺悠閒，見到瑲玹與阿念後立馬起身笑臉相迎，無人知曉他實際憋了一肚子火。

  「喲，這不是軒哥和阿念嘛！」

  見他招呼著要找位子坐，瑲玹笑道：「方才是我妹妹不知禮數，唐突了。今日出門急，落了一份賀禮回頭我讓老桑送來。」

  玟小六見狀，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軒老闆真是太客氣了，方才那位小姐送的釵子可是赤金的，對我們而言足夠了。」他忽而眯起眼湊過來，打趣道：「我見軒哥與那女子拉拉扯扯，你二人之間可有什麼私情？若是有，正好今日熱鬧，一塊辦了，湊個雙喜臨門。」

  瑲玹自然知曉他指的是阿毓，嘴上打著圓場，面上卻有幾分疏離，「軒知道六哥平生最愛成人之美，這就不是六哥該管的事了。」

  阿念此時插了一嘴，念叨著，「每次看到你我都心生厭煩，如若不是哥哥在場，我就下令用鞭子抽你！」

  玟小六插著手還她皮笑肉不笑，無聲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哥哥，我也想打你！」說著掄起了袖子。

  轉頭見瑲玹盯著他看，又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打著哈哈問：「軒老闆，這是怎麼著，還有事啊？」

  瑲玹遲疑片刻，開口問道：「一直跟著你的葉十七剛才怎麼不見了？」

  被這麼一問，玟小六轉著眼珠搪塞道：「哦，我我讓他去廚房多燒兩道菜，現在估計在哪兒忙著吧。」

  三言兩語便解釋清楚了，瑲玹即便心中有疑，也不好多問，就這麼走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素毓與聽月坐在晃悠的馬車中，一路回宮。素毓面色如常，可聽月心中卻惴惴不安。她問：「娘娘，您方才說出那番狠話，就不怕她們皓翎國為了報復拒絕與我們和平共處嗎？」

  素毓笑了笑，安撫道：「這有什麼的，此次是她們有錯在先。那皓翎王姬身旁的婢女和她同為神族，要是真讓她施法捉弄你得了手，你早已一命嗚呼了。」

  聽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好奇地問道：「那方才的男子喚娘娘西炎王姬，可是真的？」

  素毓先是頓了頓，隨後應下了，「自然是真的，我這張嘴可騙不過他們。」她拍了拍衣裙上的塵土，垂眸道，「不過是又如何呢，當初是你們人族收留了我，如今我要報恩，當然就算不得什麼西炎王姬了。

  「我與他約好日落後在清水鎮會面，這會兒最好先回宮處理公務。」她從車窗里探出半截身子，「車夫，麻煩再快些。」

  「好嘞！」

  知恩圖報，性情中神……想到此，聽月對娘娘的敬意油然而生。

  抵達宮門外的亭榭後，素毓與聽月前後腳邁進了門檻。誰料她前腳剛命聽月將餘下的金銀首飾收妥，後腳便有人來報，稱都亭侯府的世子爺不久前送來了不少金銀細軟，還有一顆香囊球，說是孝敬娘娘老人家。

  素毓並未發怒：這都亭侯之子平日裡便放蕩不羈，仗著與陛下有血脈之親，故意不向她行禮。所幸此人心地善良，手握重權卻也不會作威作福，仗勢欺人。久而久之她便習以為常了，這孩子愛怎樣就怎樣吧。

  何況，她與數日前行過加冠禮的世子比起來，實在是太年邁了。

  只是如今夏朝的銀錢雖能養活萬千百姓與王室宗親，可說到底還是要勤儉節約為好。一茶一飯當思來之不易，飲水還需思源。

  素毓喚來婢女將金銀細軟盡數退還於侯府，獨獨留下了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