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2024-08-21 20:27:53 作者: 一束雷蒙尼的朝陽
  男女之間力道有別,素毓一時不能推開瑲玹,便佯裝順從地收了力,下顎擱在瑲玹的肩上淡淡道:「你先放手,我不舒服。」

  瑲玹此人,平日裡對事對人陰險狡詐,心狠手辣,對自己的親人卻是肯掏心掏肺,肝膽相照。故而一聽素毓不舒服便立即鬆開雙臂,抓著她的雙肩上下查看,焦急地問:「阿毓,你哪兒不舒服啊?我是不是力氣太大弄疼你了?你和哥哥說啊。」

  素毓眯起眼笑,身側的手暗暗聚力,她道:「是啊,我是很不舒服,我看你不舒服!」

  與此同時,她一掌靈力擊在瑲玹心口,將瑲玹打倒幾米之遠。

  「王兄,」素毓拍了拍手,垂眸看著倒地不起,衣上沾滿塵土的西炎王孫,語氣輕快了不少,「有沒有哪位好心的姑娘告訴過你,遲來的回心轉意比草還要輕賤?這兩座金山可算作是我欠你的借款,終有一天我會還給你。但若你想的是用這些蠅頭小利與你的款款深情求我忘卻過去,那真是……大可不必。

  「一個好兄長,平日裡就該和死了一般,待我用得著你時,再跳出來。」

  我流離失所,受苦受難之時,你還在與皓翎玖瑤信箋傳情,如膠似漆。如今就想著哄我回去如獸般圈起來豢養,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吧。

  當年若不是祖父提出,讓姑姑帶著我征戰沙場,而你又對此不作反應,我又怎會流落百餘年。

  往日暗沉不可追,來日之路光明燦爛,也罷,也罷。

  還未等瑲玹說出什麼挽留,素毓早已凌空,踏月飛去。

  飛去何處?

  自然是深山老林。

  瑲玹愣愣地躺在地上,不顧身份尊貴,腦中浮現阿毓說出那句真正的好兄長就該和死了一般時,看向他輕蔑的眼神。眼角竟不知不覺沁出淚來。

  按道理,他應當痛哭流涕,怨恨自己曾經為何沒有好生照顧阿毓,可這淚流著流著,他竟像瘋了似的大笑,笑聲響徹天地。

  是啊,阿毓說得對,他就是一個禽獸不如,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二人流著相同的血,曾共用一個尊貴的姓氏,誰說西炎素毓不是瘋子呢。

  對,西炎素毓,他的阿毓只能姓西炎。

  那是他的阿毓……

  ——

  素毓帶著滿袖沉甸甸的金子飛往深山,在綴滿萬千星辰的夜幕下翩然落下。青絲飄蕩,低眉慈悲,好一個仙子臨凡,可偏偏驚動了在此安營紮寨,垂首淺眠的辰榮義軍。

  待她站穩身形,立刻有長矛利刃對準了她,寒光凜冽。

  為首的士兵滿臉凶神惡煞,眉宇間又藏著謹慎小心。他粗聲粗氣地質問道:「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素毓環視一周,見包圍著她的軍士們個個風塵僕僕,臉上染著髒污,眼下青黑一片,一副夜裡難以入眠的模樣。這些人,便是傳聞中的辰榮義軍嗎?

  她沉默片刻,依照人族禮節俯首,面帶微笑,好聲好氣道:「諸位勇士們,初次見面,我是人皇之臣,微生素毓。今日唐突前來拜訪,是想贈各位一份大禮。」

  方才那番情緒絕不可發泄在這裡,她暗想。

  那用長矛指著她咽喉的士兵顯然不信,他蹙眉反駁道:「休要扯謊!我看你凌空飛下,分明是神族,又豈會是什麼人族臣子?」

  素毓並不惱怒,面上笑容不減,問道:「那這位大人可否為我解釋,辰榮明明是神族,為何義軍的軍師是妖族的九命相柳呢?」

  側旁有人囁嚅著作出解釋,「自然是因為洪江大人救了那九頭妖,他是來報恩的!」

  素毓又問:「聽這位勇士的語氣,似是對你們的軍師心生怨懟啊,怎麼,他是有何事做得不妥,得罪諸位了?」

  此話一出,原本有些騷動的軍隊,人人都靜了下來。

  像一片死湖。

  她已憑此反應猜出了七八分,笑道:「聽聞辰榮的舊俗是輕視妖族,以神族血脈為尊。如此說來,他並未得罪各位,是各位瞧不上他的妖族出身?」

  軍士開始閃避她的目光。

  夜色實在昏暗,素毓便豎起食指,指尖燃起一小簇火苗為她照亮。她道:「既然如此,在下與你們這位軍師,十分便有六分像了。」

  同樣背離種族效忠他人,同樣遭同胞暗地唾棄謾罵。

  倘若這九命相柳再同她一樣上百年來居無定所,漂泊天涯,那便是十足相像了。

  正思量著,忽聞一聲悽厲刺耳的鳥鳴。素毓抬頭望去,只見一白衣白髮,戴有冰霜面具的男子站在身形龐大的白羽金冠雕之上,衣袂飄飄,清冷出塵,似踏月而來的仙。

  倒是美得不可方物。

  想必這就是軍師相柳了。

  眾人紛紛作鳥獸散,為巨雕讓出一片空地,素毓便學著他們的模樣,傾身退了幾步,揚起一片塵沙,最終讓那白雕直直俯衝,兩爪平穩落地。

  那霸氣側漏的一聲啼鳴,雄風盡顯。

  相柳從白雕上緩緩走下,他一眼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粉衣女子。這衣裳的色雖已算淡的了,可在不見一物的沉沉夜色之中,仍是有些扎眼。

  「你是何人?」他開口問道。眸中冰冷,嗓音冷淡。

  女子不答,只是含笑看著他,但笑意疏淺,不達眼底。

  白雕喚作毛球,它長鳴天際,雙翼在身側各拍了兩下,顯出對這不速之客的警惕與不滿。

  「我再問你一遍,你究竟是何人?」相柳面露不耐,周身寒氣凜冽,凝成無數冰針,眸中也閃過一抹妖化的猩紅。

  正當他要命冰針盡數射向女子時,女子啟唇一笑,道:「我身邊站了這許多您的屬下,大人,難不成他們皆是您用黃泥塑的,捏時沒給他們刻嘴巴嗎?」

  話音剛落,便有人站出來伸長手臂擋在她跟前,稟報導:「軍師,此女子方才從天而降,分明是神族無疑,卻稱自己是人皇的臣民,還說與您相似,一派胡言。」

  那人手持兵刃,目光灼灼地看著相柳,卻忽感背後灼熱。

  女子蔥白如玉的指尖輕輕搭上他的右肩,笑盈盈道:「這位勇士,你賣命效忠的大人難道未曾告訴過你,凡事都要謹言慎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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