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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2024-09-12 23:49:31 作者: 一束雷蒙尼的朝陽
  且說素毓以雀眼查探災厄,翻越崇山峻岭卻只見到了一片焦土,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垂死的染病之人似死屍般橫七豎八地躺著,隨處可見,都是些無法救治,無錢安葬的可憐者。有孩童在側旁哭泣,這般慘景,怕是等不到州牧帶她來看了。

  凡人常言,積德行善便是為子孫後代造福。素毓是神,雖不見得日後會有子嗣延綿不絕,可說到底,見死不救於良心有愧。她自然放不了血,若單論散出法力卻是可行的。但她現今人在宮中,還須趕過去。

  人命關天。

  那術法凝成的朱雀頃刻間散為流星,墮空向死氣沉沉的梁州奔去,如洪水猛獸,可終究是杯水車薪。

  倘若這疫病唯有上神可救,素毓當仁不讓。她便喚來聽月守好宮門,如有他人以要事稟報,可謊稱娘娘正臥床安歇,外人不得輕易攪擾。她這一去恐怕要耗上一柱香的工夫,只消在朝陽殿主位空懸之時不被覺察便好。

  「聽月,你記得親自監司藥局熬製湯藥,半炷香後將其送至交泰殿請陛下服用。」她囑託道,「內侍不得近身,否則,我放心不下。」

  「遵命,娘娘。」

  眼下宮中既能出一個謀逆之臣,弒君叛變定然如雨後春筍,說不準朝中上下皆有眼線,打著親王的旗號,私底下再多做些見不得人,不可言說的勾當。如今新帝尚且根基不穩,她一個臣子,能幫則幫,下棋,也得走一步看一步。

  只是最近……聽聞塗山家往日那位驚才絕艷的二少主回來了,人盡皆知,幾日前相柳從司藥局取走的藥材,不知為何竟不再出售,一時鬧得滿城風雨。

  指不定那隻小狐狸會有所動作。

  ——

  塗山璟現已捨棄原來那個旁人聽來庸俗隨意的名字,暫居俞府,可他心底始終放不下在回春堂與小六度過的美好且舒心的日子。

  為留作紀念,他便命婢女靜夜將瓷瓶里的名花換為了隨處可見的野花,好似這般做就能使他再度做回無憂無慮的打雜小廝。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怕他再也圓不了夢了。

  前日,塗山璟聽聞各大藥鋪中的幾味珍奇藥材已被一無名之人收購一空,此事原與他無關,可那夜與小六在西河相會時,九命相柳不慎提過一嘴,故而他隱隱以為瘴毒,解藥必然與他有大聯繫。

  就是與他不相干,想來也與小六連著千絲萬縷。

  俞老闆是他的下屬,與靜夜一般,對他忠心無二。因此他想著要湊齊足量的藥材,便同俞老闆道:「藥鋪沒有,可這幾年戰亂紛紛,世家大族總會囤積藥材以備不時之需。你立即以我的名義,拜訪各族,就說塗山氏願以歸墟水晶來換。」

  俞老闆一驚。

  歸墟水晶於神族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天物,彌足珍貴,以它交易藥草未免也太過奢靡。何況,如此這般,可不似二少主的作風。

  可塗山璟經歷一場離別卻有些看淡紅塵了,他心意已決,塗山氏家大業大,是世人皆知的大荒首富,這點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麼。只希望能因這些藥,換得小六對他看一眼。

  ——

  瑲玹最近不釀桑葚酒,改制桃花露,且頗為不亦樂乎,就等著下回幾時與阿毓再見時給她嘗嘗。畢竟知曉了闊別多年的親妹妹還有下落可尋,性命無憂,換成是誰都得樂開花。

  妹妹說一個好哥哥當在需要被利用時現身,好,那便隨她利用。

  總歸她心裡還是裝著他的。

  忽而鈞亦來報,說是塗山氏最近籌措了一批煉製瘴毒解藥的藥草,疑心相柳與塗山氏串通一氣,狼狽為奸,特請主上定奪。

  「派人緊盯著塗山璟,最好查明這批藥的藏匿之地,我們,要來個瓮中捉鱉。」

  「遵命。」

  應對塗山氏與辰榮義軍是其次,當務之急是查出阿毓現在何處。她當日只說不許隨意出現在她的面前,可沒說不許查找她而今是何身份,安居何處,又為何強調她已不是西炎王姬。

  瑲玹一向難以忍受親近之人對自己有所欺瞞,阿毓既不想坦然告知,他便只能用自己的手段了解。數百年來,整個皓翎國被他摸得一清二楚,知根知底。妹妹,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皓翎呢。

  ——

  解毒丸已配製出來給中毒士兵服下,除卻一些回天乏術,身子原有虛弱處的兵士之外,其餘人已是大好。只是此次解毒也只能解一時的燃眉之急,若論日後,誰也保不齊會不會再有這檔子事發生,屆時他們又該如何是好。


  軍中有一孩童,拜了義軍的大夫為師,這幾日照看士兵已是筋疲力盡,當下他正要將那些用於熬製滋補湯藥的藥渣倒了去。玟小六看著如此年幼的孩子疲於奔波,自然是心疼的。

  雖說如今已有了解藥,可大夫煉丹丸之時,他也曾看過那些藥材。一味都不少,可看著終究是資質平平。大抵是相柳所取之處無需用什麼上等名貴的草藥,故而只是簡單備了些。

  如此想著,他便偷偷溜到熬藥的大鍋前,趁無人時割開手腕,忍著疼往那滾沸的湯中滴了許多血。

  那九頭妖曾說他的這具身子是世所罕見的好東西,否則也不會專扒著他一人可勁吸。既然相柳都這麼鍾愛他的血,不如他就在補藥裡頭多滴一些,不能藥到病除,強身健體也是好的。

  眼見血好似不太夠,玟小六琢磨著要割另一隻手的腕子,只是還沒下刀便被相柳攔住了。事出突然,嚇得他大叫:「我不是奸細!」

  相柳只是看著他,一言不發地將他拽回了營帳之中。

  「你不要命了!」九頭妖壓低聲音,狠狠道。

  玟小六生怕九頭妖起疑,忙作解釋:「我是看那解毒丸的藥性不高,士兵們日後恐怕身體有恙,才想著用我的血救一救急的。」

  話音剛落,一道清凌凌的聲音憑空響起:「這麼說來,我好心施捨,卻被反咬一口?」

  相柳微微偏頭,便見微生素毓倏爾從天落地,營帳因而破出裂痕。她著一襲凡間式樣的天青衣裙,上繡纏枝芙蓉,戴披帛,頭簪金釵步搖,竟與當日取藥時看到的妝扮相差無幾。

  「去時太過匆忙,未將宮裝換為常服。」素毓抬手施法,將那破損處修繕如初,而後道:「說的也不錯,宮中儘是凡人,若藥性太烈,我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這語聲同朱雀傳音時並無差別,玟小六想過那未曾露面的女子當生得國色天香,閉月羞花,可卻萬萬沒料到此女子眉眼之間似有幾分故人的影子。他愣怔片刻,忙回話,道:「姑娘誤會了,在下絕無嘲諷貶低之意。」

  相柳見是她,微微蹙眉,冷聲道:「你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讓你快走嗎。」

  他實在不喜施捨二字。

  素毓瞥了一眼玟小六腕間的傷,垂下眼好生回他:「自然是拿大人打個樣子。我的靈力可比血珍貴多了,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那幫無辜的父老鄉親變為不死不滅的怪物,可總要未雨綢繆,所以只好來找你。」

  相柳聽清了她的言下之意,雙眸似是迸濺寒光:「你是想讓我以身試藥?」

  「是以身試血。」

  素毓不喜神族虛偽狡詐,故而不願對辰榮軍出手相幫。可人族卻由她照拂已久,倘若出了差池,後果總要她擔著,如此一想,還是愈發小心謹慎些好。

  她瞧見桌案上的茶盞,指尖微勾,令那粗瓷杯飄至身前,而後從袖中化出一把玲瓏匕首,刃尖輕輕劃開指尖,「九命相柳如若為了那些身染重疫的凡人失掉一條命,也許還會換得他們對您滿懷感激。」

  血珠一滴滴落於盞中,幸而不是方才玟小六所用,否則憑著相柳這般喜好潔淨的性子,定然要將那無辜小醫師碎屍萬段。

  「這一盞血,若按人族的身子骨算來,應當是夠了。相柳,你盡數喝下,快。」素毓將滴滿的茶盞遞與他,而後瞥向玟小六,忽而話鋒一轉:「公子,你還有傷,儘快止血吧,否則你這一身的靈血就要流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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