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搭救

  楚江站在那兒看著白和虛浮著步子往西邊走，不由的笑出聲：「有意思，睡了這麼久運氣倒不算太差。」

  說完戴著龍紋玉韘的那隻手緩緩撫上那隻時明時滅的眼，「果然和你有關係啊，妖鬼白和。」

  白和現下已經顧不得剛才救他的是人是鬼了。

  他不肯直接吸食陰剎，之前又因為找燈耽誤，錯過了製作涎回丹的時間。眼下內丹迴轉不靈，再不吸收點金烏之力，怕是得睡上個百年才能醒。那樣的話……他怕是真的再也無法償還，無法救他了……

  寒意逼近胸口，有那麼一瞬間，白和覺得喘息都尤為困難。他有些自嘲的想，若是此時魔族又來圍攻，他怕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的不靈壞的靈，凡人的話總是有那麼幾分道理。

  原來剛才那隻山鹿不知何時逃脫了出去，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帶著另一群小妖又尋跡追了上來。

  「白和，我看你這次還能不能跑得掉！還有沒有人來救你！」

  白和強撐著氣力站直身子，好在樹林深處夠隱蔽，「你憑什麼覺得你一隻才三百年的山鹿能抓到住我？」

  「你是妖鬼，我自然是不敢輕易開罪，但是……」山鹿咧嘴一笑，整排到尖牙露出來，看起來十分到噁心，「我們主人神通廣大，知道你半年之期一到，妖鬼之力就封死，否則就我們這些魔族自然是抓你不得的。白和，我勸你還是識相些，能給我們主任煉化作引是你的福氣。」

  白和懶得和他廢話，摘下幾片葉子，葉片成刃向小妖飛去。妖怪們躲閃不及，被葉片直接割喉，妖血噴到山鹿的臉上。

  山鹿大怒，「白和，你別給臉不要臉。以你現在的功力，你以為你能擋幾時。給我上，用結界困住他。」

  白和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恍惚起來，樹影顫動，晃的他眼花。他揉了揉眼，努力保持清醒。山鹿帶著小妖們五角排開，手上動作也沒停下，將白和困在了鎖妖結界中。

  驚雷聲平地起，揚起漫天黃土。而楚江就站在黃土的盡頭，倚著樹梢就這麼看著下面已經被捆綁跪在鎖妖結界中的白和。

  「這一番折騰還能忍住，倒是和我以前看到的妖鬼不太一樣，真真是有趣。」看熱鬧似得也沒有半分要幫忙的意思。

  白和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鎖妖結界和鎖妖繩，這個妖王還真是看的起他，用來抓天妖地妖的法寶也拿來抓他。也是，這若換作平時，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都是無用之舉。也就是現下，妖鬼之力封存，他被鎖妖結界困住，失了跳脫之法。否則就這麼幾隻小妖，也能抓住他？

  「收緊鎖妖陣，把他封在結界裡，回去主人自有安排。」山鹿發話，其他幾隻小妖將捆白和的鎖妖繩又收緊了幾分，結界範圍不斷縮小。眼看著白和整個人跌在地上。

  剛才還立於枝梢的人終於動了。不過眨眼間，楚江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鎖妖結界的中央，伸手一把拉住白和。白和踉蹌起身，還未反應，楚江反手出掌，掌中金光乍現，瞬間破了鎖妖結界，白和身上的鎖妖繩應聲而斷。

  短短一剎，領頭的山鹿甚至還沒看清來人，就被那道金光刺穿了心口。山鹿不可置信的看向胸口突如其來的空洞，甚至都還未察覺到痛楚便已經灰飛煙滅。

  楚江收掌，背手而立，對著白和半開玩笑般說道，「我又救你一次。」

  白和沒回答，身體猝不及防的倒了下來。楚江順勢環住他的肩，微微低頭剛好可以看見白和緊閉的雙眼上猩紅的睫毛。

  身後一道煙霧散開，手持玉牌的判官崔府君恭身跪拜，「司主。」

  「何事？」

  「五濁結界處確有動盪，輪轉王似有甦醒之相。鬼王雖已下去布結，怕是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楚江沉默半晌，「當初封印他時就料想到有今日了，無妨本司自有安排。待我找到神識，再作定奪也不遲。」

  「是。」崔府君領命，人卻未動。

  「還有事？」楚江這才側頭看了眼俯跪於地的崔府君。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近日方才查明。千年前輪轉王引戰，似乎還有外力所助。這事……」

  「此事自然不可能是他一人就可謀劃成的，閻羅十殿加上冥差也不過十萬陰差。雖說三界互不相擾，但妖魔一界早就存有異心也不是什麼秘密了。至於魔族青君在裡面充當了什麼角色就猶未可知了。何況輪轉王被封，這千年他們也無異動，你且讓日夜遊星盯緊兩方動向。」

  頭頂剛才還洌洌日光，不知何時飄來大片烏雲，將頭頂的日光遮了個乾淨。楚江低頭看了下白和，對崔府君說，「下次不得我召喚，不得私自出現。下去吧。」

  「是，判官告退。」

  崔府君消失的速度倒是很快。

  密林深處，怨氣叢生。無風樹葉卻沙沙作響。楚江不禁冷笑出聲，「還真是睡的太久，區區怨氣雜碎也敢在本司面前顯身。」

  左手攬著白和的肩，右手衣袍一揮，剛才還黑氣縈繞的樹林，瞬間清澄一片。烏雲散開，日光穿透枝椏灑了下來。

  楚江將白和平躺在地上，在一側矮身蹲下。白和仿若死了一般，呼吸幾乎微不可察，臉上滲出白色的霜霧，唯有那睫毛染血般猩紅。楚江端詳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掌在白和心脈上方停住。他閉起眼來，掌心下潺潺金光一閃而過。

  「果然……」片刻楚江睜眼，瞭然：「這丟失的另一半神識果然都在你身上。」

  當年冥界內亂，他與轉輪王君絳大戰已經過了千年，當初為了將君絳封進五濁結界，他以元神作引才將君絳封印。此後元神受損，他差點神隕，昏睡一千多年才得以甦醒。只不過元神不穩，神識在那場大戰中散落，如今倒是尋回了一些。

  白和依舊雙目緊閉毫無動靜。

  楚江掌心發力，掌下金光大盛。白和胸口隱隱散著藍色餘光，楚江勾唇，眼神不自覺地往白和臉上瞟，「真是可惜了，這萬年年就幻化出你這麼一隻妖鬼，只是本司的神識寄於你的元神內丹之中，如今想要物歸原主也只有將你的元神一併取出了，權且當報答本司的方才予你的救命之恩了。若是有緣法，萬千年後你可再度幻化。」

  林中不知何時起了風，樹葉翻飛，日光再無遮蔽，白和像是裹進了光源里，身體突然變的虛幻透明起來。

  楚江蓄了力，掌心緩緩往上抬。白和的胸口起伏不定，須臾一顆明珠大小的藍色晶體在白和胸口前盤旋。楚江反轉手心，氣旋上浮，卻在下一瞬忽然收回手，撤了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