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襲

  凡人常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五百年天上地下，三界八荒該找的地方白和都已經找遍了。

  此次入冥界，本想著符青老兒那裡也許會有所收穫，畢竟他的寶物都是三界至寶，消息也比別人靈通些，居還是沒有任何四世燈的線索。

  冥界入口的冥天燈已經熄滅了，七月十五已經過了，下次要再等一年了。

  白和微微嘆了口氣，自嘲道，「欠他的，難道終究沒辦法還了嗎？」

  星河散去，月稍漸漸沒了身影，屋檐兩旁的冥天燈又蹭蹭蹭的一個個消失不見了。

  鬼門關，還陽間道。

  霧氣散開，一片清明。

  天色褪去了黑衣透出一道青白的光影來。白和雙手垂在兩側四下看去，鬼市已關，人間的早市卻開了，賣早茶包子的已經開門生火支攤。

  八角亭下悠悠細水，船家頭戴梭帽載著一船貨物歡歌划行。農家煙囪白煙繚繞，偶間還有讀書之聲穿夾在這平凡之中。

  他有些悵然的幾步踏至路中間，白日裡來往紛雜的街道，此時只有他一人。白和剛想往對面的餛飩攤走，身體卻陡然定住，袖袍下的手泛著僵色，寒氣逼人。

  他想握拳緩解一番，奈何手上使不上一點力氣，寒氣從手掌往胳膊上快速蔓延。袖袍中，那些收進奇犽袋中的亡靈陰剎似是感覺到了什麼，開始蠢蠢欲動。

  白和伸手握住，表情明顯痛苦起來，就連瞬移之術無法施展，他只能施了隱身訣往街道盡頭走，再這樣下去，他就要以妖鬼之身暴露在人前了。

  不過才走幾步，左手的寒意沿著經絡一路上升到左肩。筋脈寒涼暴漲，白和額上滲出冷汗，半捂著胳膊半踉蹌前行。

  他必須儘快出城，否則以他現在的樣子，怕是很快就會被那些人發現，到時候保不齊會牽連凡人……

  天將大亮，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前腳剛出城，魔族後腳便尋著氣味追了過來，而此時白和的左臂已經徹底凍住。

  小妖們圍了一圈，白和緩緩鬆手，素色袖袍垂下來遮住了已經凍住的手。

  「白和，你以為你躲在凡界我們就找不到你了嗎？」為首的妖，頭頂上頂著畸角，乃是一隻面容醜陋的山鹿怪。

  「哼！」白和冷哼一聲，眼角掃向那隻山鹿語帶不屑，「就憑你們？」

  「你將我妖族屠盡，又殺了魔族弟兄那麼多人，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你嗎！」

  白和反手地上的樹葉化為利刃朝著妖魔而去。

  豈料那隻山鹿閃身躲避順手拉來身側一隻小妖來擋，小妖瞬間堙滅。山鹿怪舉起雙錘，大喊，「給我一起上，抓住白和，主人重重有賞！」

  一瞬間所有小妖向白和圍攻沖了過來。

  白和右手蓄力催動，卻發現左手冰冷之感已經快要麻痹心脈，術法無法催動。他心下自嘲，這陰剎反噬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若凍及心脈法術和靈力皆無法施展，好歹一屆妖鬼，總不能落在這些小妖手裡。

  小妖眼看就到眼前，白和眼神凌厲，極快的出掌將眼前幾隻小妖怪擊翻在地。而後方小妖手中的長劍眼看就快刺入白和的後背，卻在距離不到一公分處停住，然後整個化為灰燼。

  白和頗感訝異，愣神間剛才還圍了一圈的妖怪，此刻已經盡數被消滅。

  而面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玄色錦袍，墨玉簪發，正緩步向他走來。

  日光晃眼，看不清那人的面貌。那人離他幾步停住淡聲問他，「你沒事吧？」

  白和定睛，這才看清些，那人身姿挺拔倒是比他還高上一些，端正持重，那雙眼睛如漆如墨倒是好看，只是不知為何，有一隻竟是灰色的，待要細看又恢復了原貌。

  「你沒事吧？」似是怕他沒聽清，那人又問了一句。

  白和這才回神，「沒事，多謝。」

  「客氣了，也只是恰巧路過。」

  「告辭。」白和謝完，轉身就準備離開，身後那人突然出聲，「你現在走，豈不是又要重回羅網？」

  白和疑惑的看向他，那人嘴角含著笑，眼神往百和袖口下藏著的左手瞧，又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低頭把玩大拇指上佩戴的墨色龍紋玉韘，半是散漫的開口，「現下你法術皆休，靈力被封。雖說你跳脫三界六道，但這妖鬼魔界似乎很想要抓回去煉化啊。」

  白和的眼神一下凌厲起來，他退後一步竭聲問，「你竟知……你到底是誰？」

  「你不用這麼緊張……」那人眼神依舊停留在右手玉韘上，「我不過只是路過救你一遭。」

  「你既然知道我是妖鬼，必然也不是凡人。」

  唇角微微勾起，那人這才抬頭，半是明滅的眸子看過去，仿佛覺得白和的提防甚是有趣。

  「在下楚江。」聲音緩慢而蠱惑，

  白和蹙眉。

  楚江但笑不語，就這麼看著他。

  日頭漸盛，城門開，路口逐漸有了人聲。

  心脈麻痹的感覺越來越強，白和偏頭卻發現楚江腳邊有影子，只是那影子倒是格外不同，不像是人影，倒是有點像……他來不及細想，必須馬上離開，否則還沒到午時，他可能就要在這裡凍住。

  還好往西走不遠處有片竹林，因無名死屍眾多，附近百姓鮮少有人往那邊去。他不再管楚江，抬手遮眼看了眼日光，日光透過指縫闖進他的眼底，寒氣似蒸騰的白霧往上散。白和閉了閉眼，往西邊竹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