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芝跪稟:「娘娘近來忙於殿選之事,身子不適,喝了安神湯早早就歇下了,不知道皇上要來,還請皇上恕罪。」
還真睡了?
皇帝不信,他轉身邁出兩步,鬧出些動靜,餘光卻不曾離開紅簾。
他等著那個一心只有自己的華妃,穿著紅衣從裡頭出來。
夜風輕拂,無人出來。
若是換做旁人,他該是要生氣的,皇帝忍不住進了寢殿,站在床榻邊,用手中的珠串擾著年世蘭的臉。
流蘇落在玉脂肌膚上。
年世蘭睡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雷打不動。
這些日子宮中事多,皇后三病兩痛,後宮全靠她。
辛苦她了,瞧這小臉都……怎麼感覺圓潤了些?
翌日一早,年世蘭翻了個身,手腳搭在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上,她當是枕頭,試圖抱著再翻個身,結果這枕頭紋絲不動。
【什麼爛東西?!抱都抱不動,回頭讓頌芝拿去扔了。】
「醒了?」
皇帝昨夜沒走,也沒有讓下人吵醒年世蘭,就在旁邊躺下。
【好難聽的聲音,怎麼那麼像皇帝呢?】
皇帝臉有些黑,「是朕。」
碧紗櫥內光線暗淡,年世蘭緩緩睜開眼,皇帝的大臉盤子在自己眼中慢慢聚焦。
「啊!!!」
她半夢半醒,好似見了鬼,一腳踹過去。
一個低沉隱忍的「啊」聲。
若非碧紗櫥門擋著,皇帝現下必然在床下待著。
「放肆!」皇帝威嚇。
聽到華妃尖叫,守值的宮人立刻將添了兩盞燈。
「皇上,您終於來看臣妾了。」
年世蘭覺出是皇帝,直接撲到他身上,雙手抱著他,帶著哭腔道:
「臣妾方才做了個夢,夢見皇上有了新妹妹,要將臣妾打入冷宮,嚇得冷汗直冒。」
她嬌嬌軟軟,可憐兮兮,假裝剛剛踹皇帝的不是自己。
不給皇帝問罪的時機。
皇帝到底還是憐香惜玉的,順勢拍著她的背安撫,「傻話,噩夢豈可當真?朕最是心疼你,怎麼捨得將你打入冷宮?」
【不捨得打入冷宮,但捨得賜死!】
【害我失子、殺我全家,可憐我到死還深愛著你,聽說是皇后懿旨要我性命,還巴望著你能來見我最後一面!】
【結果你不止縱容別人要我命,還縱容小賤人來羞辱我。】
【表里不一的偽君子,令人作嘔!呸!】
先前兩句話,皇帝以為自己剛睡醒眼花,現在瞧著,華妃並非開口,可她的聲音卻實實在在傳到自己耳朵里來了。
翊坤宮鬧鬼了?
「害我失子?」
皇帝精準捕捉失子之語,眉心微蹙,心中警覺:她怎知失子與自己有關?是有人同她說了什麼?
聽說翊坤宮近來與年府書信往來頻繁,難不成年羹堯有不臣之心、內外勾結?
年世蘭躺在皇帝懷中,低眉嬌羞,眼中卻帶著兇狠的光。
【還好老天爺也是公平的。】
【狗皇帝殺了愛他的人,又被他愛的人戴綠帽,後宮多年無子,一來全是別人的孩子。】
【王爺、太醫、侍衛……哎呀,這後宮還有多少本宮不知道的驚喜?】
【只可惜上輩子死太早錯過了,沒看到她們狗咬狗,老天有眼,讓本宮重來一次。】
不是見鬼,是華妃的心裡話。
朕竟然能聽到她的心裡話!
同床共枕這麼些年,還從未聽過她內心之音,這突然怎會如此?
還有她為何說朕殺了愛自己的人?
上輩子?重來一次?
華妃死而復生了?
朕上輩子殺了她,可是為什麼呢?
難不成她前世後來夥同年家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年家果然是狼子野心!
可是戴綠帽、全是別人的孩子又是什麼意思?
莫非朕的兄弟、宮中太醫、侍衛,和朕的妃嬪暗通款曲?
帝王的尊嚴瞬間全綠,他滿腔怒火,即便不去看他的臉也能夠感受到。
年世蘭矯揉造作喊了幾聲「皇上」,發現毫無效果,瞬間耐心全無。
【狗皇帝不是最喜歡甄嬛那個賤人裝柔弱扮可憐這一套嗎?】
【四郎莞莞,一把年紀膩膩歪歪,怎麼本宮如此就不行了?】
想到甄嬛,華妃內心咬牙切齒:【枉費本宮是整個大清最愛他的人,他這個心卻從紫禁城偏到大西北,他的良心不會痛嗎?!】
可是皇帝愈發雲裡霧裡:甄嬛又是誰?
華妃縱然重生,又怎麼知道宛宛的?
【哦,狗皇帝沒有良心,痛不了。】
敢說朕沒有良心?
她踹了朕,還在心中罵朕,卻還要說朕沒有良心,到底是誰沒有良心?
皇帝臉色暗沉、印堂發黑,就衝著這幾句狗皇帝,他能立刻下令將她送去慎刑司、將整個年家下獄!
讓她提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再入輪迴!
看她有沒有福氣,再重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