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也沒有與人為敵，她們應該不會聯手對付我吧？」
「娘娘說什麼呢？」
換做前世，頌芝定然要說「有大將軍撐腰，誰敢欺負您」之類的話，儘可能哄著。
而今她曉得娘娘的性子並非從前那般莽撞，聽不得忠言。
她細聲分析著，從皇后為首的宮裡老人，到沈眉莊、甄嬛、安陵容這些新人。
頌芝旁觀者清，「誰待娘娘真心、誰待娘娘假意，奴婢不敢說洞若觀火，總還是有幾分眼力的。」
「孫氏不必說，她成不了氣候。」
「除了齊妃這樣拎不清的、端妃這樣有宿仇的，應當沒人會與娘娘為敵。」
齊妃那也算不上為敵，她那是手握一把飛鏢，平等射殺每一個活人。
年世蘭不確定道：「那甄嬛呢？」
前世這個時候，自己也是沒將甄嬛放在眼裡，可偏偏就是她，最後扳倒了自己。
「娘娘不喜歡她，奴婢看得出來，她敬著娘娘、怕著娘娘，奴婢也看得出來，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莞貴人便是有心與娘娘為敵，只怕惠貴人也會勸著的。」
「你不懂，惠貴人就跟個……」
年世蘭不知道該用個什麼詞兒來形容，她想了許久，「沈眉莊就好像天生是為甄嬛存在的，甄嬛想做什麼，她必然跟隨。」
如果說自己是戀愛腦，沈眉莊就是個甄嬛腦。
一個為輔助甄嬛而存在的工具，作用發揮完了就可以去死，甚至連死都是為甄嬛的成長在服務。
年世蘭想到一個詞兒，「工具人。」
頌芝不懂，「可奴婢瞧著惠貴人是向著娘娘您的，有時候奴婢還能瞧見她們無意投過來的眼神，沒有算計，都是傾慕。」
「再者，娘娘何必怕她們？」
再是聰明的人，也會被自己的眼界見識局限。
頌芝畢竟是個丫鬟，「娘娘現在是貴妃、背後是年家，她們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娘娘作對？」
「娘娘不必憂心。」
確實是自己太過憂心了。
前世這個時候，黃規全已經受罰，而今沈眉莊穩坐惠貴人，黃規全仍是內務府總管，溫宜好好兒養在曹琴默身邊。
連余鶯兒都成了常在，雖不十分受寵，甚至已經被老登遺忘。
可是，這些人的命運，確確實實是改了的。
想到黃規全，年世蘭不得不多誇他一句。
前世狗皇帝為了哄甄嬛高興，拉下黃規全，讓姜忠敏上位，這個沒用的東西，連個螺子黛都不會分。
還是黃規全聰明，三斛有三斛的分法。
一斛給皇后、一斛給自己，剩下的讓今年晉位之人平分，誰也沒話說。
這點小事，哪裡需要驚動皇帝？
如此一想，年世蘭的腳步也輕快起來。
可是她想開了，有人卻想不開了。
隆科多離開時，已經月上中天，皇帝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是年世蘭的話。
孫妙青關著等同不在，命運還是按照既定的軌道在行走。
心有忌憚睡不好，翌日見完朝臣，皇帝便去了皇后那裡用早膳。
他瞧著皇后衣裳上的蓮花團紋，狀似無意道：「前些日子蘇州進貢的萬字福壽錦給太后，很得太后的心。」
皇后瞬間便領會到皇帝想說什麼？
也是賤得慌，昨兒給台階不下，今兒自己倒要來尋台階。
「是，皇額娘讚不絕口，孫答應想必也是受其兄長影響，從前學習協理六宮事務時，井井有條。」
打量著皇帝的神色，皇后曉得自己的台階沒有搬錯，便繼續道：
「孫答應本也沒什麼錯，皇上讓她禁足，本意也是希望她好好將養身子，都這麼久了，是不是……」
「你是皇后，你看著辦。」皇帝起身，「只是日後你得好好教她規矩。」
「是，皇上。」
皇后行禮恭送，看著皇帝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淡去。
只有一個選擇的題，哪來的皇后看著辦？
還要自己教她規矩，這意思是，日後再有差池，便要自己這個皇后來負責是嗎？
好啊，本宮便來教她這個規矩。
四宜書院門口的侍衛撤去，孫妙青重見天日。
她沐浴更衣，隔日一大早便去了鏤月開雲給皇后請安、謝恩。
「嬪妾本該一解禁足，便來給皇后娘娘謝恩，奈何……」
這古代沒有不比現代，沒有自來水、沒有淋浴，這大夏天的，每天就定量那麼些水，她已經數日不曾好好洗過澡。
總覺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
前兒解禁，昨兒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好好吃了些東西。
今兒才算活過來了。
「無妨無妨，都是小事，可憐的，瘦了這麼多。」皇后滿眼心疼，「賜座。」
「多謝皇后娘娘。」
孫妙青起身坐下。
剪秋替皇后娘娘解釋道：「小主小產禁足，皇后娘娘憂心不已，有心去探望小主，奈何四宜書院的守衛都是御前的人，娘娘也不好忤逆聖意。」
「這些日子為了能讓小主早些出來，娘娘在皇上跟前沒少為小主說好話。」
孫妙青曉得，皇后與年世蘭是死敵，後宮新人到這個時候，還沒有明確站隊。
年世蘭現在被封貴妃，皇后急需要隊友對付她。
自然是要費心將自己弄出來的。
「多謝皇后娘娘，嬪妾銘感五內，不敢忘懷。」
她……沒有懷疑皇后的話。
「那日事情發生突然，本宮也是猝不及防，本宮有心替你求情，可總覺得事情蹊蹺，皇上又生了大氣，本宮只怕勸說不當，反而對你更不利。」
皇后這句「蹊蹺」，便是有意引導。
孫妙青心裡本就覺得一切都是那個年世蘭所為，「嬪妾明白，嬪妾這次也是遭人算計。」
「你明白就好。」
皇后眼含惋惜，情真意切道：「後宮之中，總要有個孩子，才能有個依靠，不過你還年輕，養好了身子，日後照樣能替皇上綿延子嗣。」
「過些日子，本宮會再替你陳情，復你貴人之位，讓你重新接觸六宮事宜。」
皇后賢惠起來，那是真的賢惠。
許是被冷落太多日，孫妙青心裡竟然有了一絲感動。
「是，多謝皇后娘娘。」
「本宮覺得與你投緣，總忍不住想要同你多叮囑兩句，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繪春，送孫答應出去。」
「是，皇后娘娘。」
孫妙青行禮離開。
剪秋透過紗窗看著院中離開的孫妙青，「這孫答應關了這麼些日子，性子似乎磨下來，倒是沒有從前那般莽撞了。」
「年輕，多撞一撞南牆，便曉得厲害。」
皇后看著窗上那模糊的影子，想到慎刑司送來的口供：
歪服愛、胡簾網……
還有她說的穿過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