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皇上。」
眾人紛紛離座行禮。
過了四個月，年世蘭的肚子比之前更明顯了，她原就不熱衷給皇帝行禮，故意磨磨蹭蹭從榻上下來。
皇帝快步上前，扶她坐下，「你有身孕，何須如此大禮？」
「臣妾謝皇上。」
【不愧是本宮，寵冠六宮。】
聽了這麼久皇貴妃的心聲，大家還能不知道皇貴妃對皇上的心思？
這是嘴上心裡一起鬨皇上呢。
幾位能聽到皇貴妃心聲的、低頭莞爾一笑。
皇帝的眼神掃了一圈：麗妃和曹琴默也便罷了，一向與皇貴妃交好。
其他人的眼睛，著實不夠亮。
「皇貴妃有孕，你們常來這裡陪她說說話也好，省得她內心煩悶。」
這可不是讓大家來陪年世蘭，而是暗點眾人與翊坤宮走得太近。
作為「其他人」的代表，敬妃聽出皇帝言語中的深意，她清楚自己從來都是一枚制衡皇貴妃的棋子。
哪怕是皇帝的棄子，也不該與皇貴妃交好。
便立刻警覺起來，用一貫冷靜中帶點惶恐、惶恐中帶點遲疑的語氣道：
「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意來打擾皇貴妃歇息的，只是從前後宮諸多事務都是皇貴妃協理，尤其是西六宮，臣妾只好過來……」
簡言之，她現在協理六宮，今兒過來是說正事兒的。
沒問題吧？
沈眉莊更簡單，話也不想多說，「嬪妾也是。」
學習協理六宮，跟著主位敬妃過來，沒問題吧？
安陵容咳咳兩聲，有意控制著嗓音，「皇貴妃有孕，後宮同喜，嬪妾小小常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特意繡了個小肚兜，拿來給皇貴妃娘娘瞧瞧，若是喜歡，再做些別的。」
小小常在見縫插針巴結受寵皇貴妃，沒問題吧？
她們沒問題，那有孩子的曹琴默和欣貴人就更沒問題了。
曹琴默抱著溫宜道：「皇上恕罪，叨擾皇貴妃娘娘，臣妾實在過意不去，只是溫宜喜歡皇貴妃娘娘，睜眼便鬧，怎麼哄都哄不好，便只有到皇貴妃娘娘這裡才愛說愛笑。」
年世蘭順勢道：「有了身孕以後，倒是更喜歡和孩子們在一起了。」
淑和公主結結實實磕了個頭，咬字清晰道：「淑和給皇阿瑪請安。」
溫宜拍著小手咿咿呀呀跟著附和。
敬妃馮若昭和沈眉莊以宮中事為藉口，先請離開，二人走到門口，不約而同用餘光往這邊瞟了一眼。
馮若昭內心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得了協理六宮之權，能名正言順過來，竟被狗皇帝給攪合了。
狗皇帝？什麼狗皇帝？
她被自己的心聲嚇到，腳步不由加快了些。
其他人曉得皇帝是來看皇貴妃的，自然不好一直留著，紛紛告退，其中包括方佳淳意。
安陵容臨走看了眼年世蘭，她曉得娘娘的心意，懷著身孕還要應付皇帝，真真兒是累身又累心。
叫人心疼。
皇帝瞧著走在淑和後頭的人，「那是……」
年世蘭瞧了眼，低頭端起茶杯喝茶，表面裝作沒聽到，心裡接話：
【方佳淳意。】
【老牛就是老牛，瞧見嫩草便垂涎欲滴，本宮還在這呢，便惦記著旁人。】
皇帝瞧了眼年世蘭，那眼神里摻雜著幾分被點破的尷尬、以及沒有被明言的心虛。
世蘭便是小氣些。
還是皇后賢惠。
同樣的情況換做她，該順水推舟，讓自己寵幸淳常在了。
想到皇后，皇帝便也有些慶幸，畢竟是中宮，就是穩重，兩次奉命照看年世蘭，始終與翊坤宮保持距離。
【想要就翻牌子，左右都是你的女人，何必裝君子，倒是委屈了君子。】
皇帝：「……」有被冒犯到。
年世蘭何嘗不知道現在該哄著皇帝，可她重生回來，內心一向如此，突然的改變，怕是要引起皇帝懷疑。
若叫他曉得自己知道他聽到自己心聲的事，那才是真的天塌地陷。
是以許多話，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萬般為難。
年世蘭擱下茶杯，拿捏著分寸道：「淳常在已經及笄，新人裡頭便只有她尚未侍寢，皇上今晚可要翻她的牌子？」
皇貴妃突如其來的貼心，果然叫皇帝有些意外。
他有意試探道：「你而今有孕，愈發賢惠起來，倒是將朕推去旁人那裡，那朕今日便翻了淳常在的牌子？」
「皇上~」
年世蘭佯裝生氣。
皇帝沒有從她心裡聽到二話，曉得她是捨不得自己離開，便道：
「矯情~」
「淳常在瞧著還是個孩子樣，不懂人事，朕今日來你這裡，自然是要陪著你和孩子的。」
年世蘭面開笑顏，心裡想起哥哥，接著便起身下蹲。
「臣妾斗膽，想求皇上一個恩典。」
「你有什麼想要的，直說便是，何必連著朕的兒子一同行禮？」
寵歸寵，事歸事。
皇帝不喜歡她挾子以求，是以只是嘴上寵溺，卻並沒有叫起。
年世蘭抬頭看著他，「臣妾許久未見哥哥，聽說哥哥不日回京，臣妾想……能不能提前見一見哥哥？」
【那個大老粗前世便是太信你「一家人」的話，不把你當外人，才失了禮數，讓本宮提前見一見他、勸一勸他，省得他再重蹈覆轍。】
皇帝原也是有這個打算的，可他近來改變主意了。
自己能夠聽到世蘭的聲音，除卻天選之子，或許還因為世蘭最愛自己。
年家兄妹情深，有沒有可能，年羹堯也有此殊榮？
聽到別人心聲的事畢竟稀奇，皇帝想看看年羹堯第一次見妹妹的反應，倘若年羹堯也能聽到。
或許世蘭的心聲還有大用處。
「你放心，你們兄妹情深，朕看在眼裡，等你哥哥回來，朕自會安排你們兄妹相見。」
「是什麼時候？」
【見你之後再與我相見便完了，能讓他一進京便先來見我嗎？】
這話便是心中所想，也有些逾矩。
皇帝面有不悅，「皇貴妃，莫要失了分寸。」
年世蘭不放棄，「是，二哥從西北征戰回來，想必有許多軍情要事要稟告皇上，那、大哥呢？聽說臣妾的長兄從嶺南回京，臣妾能不能先見見大哥？」
【前世……】
年世蘭意圖用心聲引導，讓皇帝同意心裡話才起了個頭，便被皇后的聲音打斷：
「沒想到皇上也在這裡，倒是臣妾來得不巧了。」
門口的下人行禮：「參見皇后娘娘。」
年世蘭只得轉身，聲音少了些恭順：「臣妾見過皇后。」
皇后向皇帝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你怎麼來了？」皇帝抬了抬手。
皇后起身道：「臣妾奉旨照看皇貴妃的胎，不能不時常過來探望。」
多疑之人，不管你做得多麼滴水不漏，他也總能尋到錯處。
「時常？」
皇帝眉心緊蹙，他想到方才翊坤宮烏泱泱的人，在自己進門前有說有笑。
便對皇后的到來，也多了個心。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後宮姓了年。
皇帝的一句反問，叫皇后心內一驚，她現在去解釋，分寸拿捏稍有不當，都可能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