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慣例,今日該有賞菊大會,皇后想著年世蘭的身子愈發笨重,若有賞菊大會,她的身份不能不來,可她過來,又著實不安全。
所以今年取消了賞菊大會。
剪秋沒有特意去翊坤宮跑一趟,照樣聽說了昨晚翊坤宮的事情,她不似前世看好戲的態度,反而有些擔憂。
「皇貴妃娘娘拿惠貴人、莞貴人和安常在當樂伎取樂,半夜讓她們去翊坤宮彈琴唱曲兒,如此樹敵,娘娘要不要勸著些?」
別的不說,僅憑甄嬛通風報信,說果郡王一到江南便遇上孫家下人鬧事,順勢查出孫株合在江南的所作所為,一舉剷除孫家人。
便曉得甄沈二人,並非敵對之人。
至於安陵容。
她的父親死在西北,傳言是年羹堯所為,殺父之仇,確實足以讓兩人生出不共戴天的仇恨來。
但是年羹堯回京已經稟明,安比槐面對敵軍,寧死不屈、最終被敵軍斬於馬下,是可追賞的愛國志士。
且她身邊兩個丫鬟,還是內務府重新送過去的。
各宮各院的人既定下,就沒有輕易更改的道理,放眼後宮,除了自己,便只有皇貴妃有這個能力動手。
既是年世蘭所為,寶珍寶珠必定是她的人。
如此,安陵容若有異心,她也必然曉得。
皇后將書本挪到旁邊,目光落在自己腕上的楠木香鐲上:
年家這位大小姐口口聲聲正派反派,她重生一次,倒是叫後宮這些個正派反派全為她改變。
皇后嘴角微揚,「她而今聰明得很,不必為她擔心。」
剪秋想著皇貴妃素日淺薄張揚的模樣,並沒有皇后這般的信任,她仍擔心:
「皇上數日不曾見過旁人,今日卻翻了安常在的牌子,只怕也是覺得皇貴妃驕縱了。」
皇帝倒是個大麻煩。
眼下不能殺,還要防著他對皇貴妃和孩子下手,便免不了要多關注他些。
皇后抖了抖手中的書卷,「明日讓江福海去一趟養心殿,請皇上來景仁宮用午膳。」
剪秋:「是,娘娘。」
第二天皇帝下朝後過來,為免影響食慾,皇后且等午膳過後,簡單鋪墊才開口。
「聽說皇上昨夜又召幸了安常在。」
皇帝並不喜歡和一個女人討論自己與另一個女人的事情,他慢飲一口茶,有些不悅道:「你看過敬事房的記檔了?」
「臣妾記得安常在,一向乖順聽話,想必昨晚很得聖心。」
這話裡有話,皇帝曉得皇后說的是哪一件。
「不單是她伺候得宜。」
皇帝手指一松,杯蓋清脆落在杯盞上,「安比槐雖是一介縣丞,面對敵軍卻能英勇不屈,值得嘉獎。」
「年節不宜加封,昨兒夜裡容兒說她的母親和弟弟已經進京,朕便賜了她母親一處宅子,來日她的弟弟若有那個本事中舉,再安排個官職,也就是了。」
除了宅子,皇帝還賜了白銀百兩、錦緞若干,以及一塊「忠勇之家」的牌匾。
莫要小看區區牌匾,有了它,負責那一片的官員,總是要對他們孤兒寡母多些照應。
「是,總要叫天下臣民瞧見皇上對待忠貞之士的態度,臣妾聽說的時候,也特意命人送了些東西過去。」
皇帝點了點頭,對此表示讚許。
皇后不疾不徐,繼續道:「她父親為國捐軀,她又謹守本分、從不惹事生非,既不能加封,不如皇上給封號。」
她的重點不在「封號」,而在「謹守本分」,這句便是在有意試探皇帝。
「朕就喜歡她的本分乖巧。」
皇帝並沒有說不喜歡有的人處處挑釁,因為那晚年世蘭故意為難,讓他知道了他的莞莞的改變。
那樣的挑釁,不僅沒叫他心煩,反而叫他很高興。
比知道年世蘭有孕,還要高興。
既如此,皇后便也放下心來。
皇帝點頭說讓內務府準備兩個好聽的字來封了便是,皇后便順勢說一句:
「安常在與惠貴人、莞貴人一同進宮,而今也得了封號,姐妹也算是平衡了。」
平衡?
皇帝倒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疑心,委屈了他的莞莞,甄嬛還可以更高一些。
蘇培盛進來說張廷玉求見,皇帝便回了養心殿。
「年家兄弟在京中,一切可還安好?」
皇帝問。
什麼迎來送往、十分熱鬧,這一次張廷玉全沒有說。
他回答道:「年希堯一向低調,與人見面也是談論醫學,不言其他,至於年羹堯,他在京中有故舊,久別重回,多少有些走動。」
年希堯安分,皇帝相信,他緩緩撥著佛珠,繼續問:
「年羹堯性子張狂,得勝歸來、衣錦還鄉,難免得意,就沒有什麼出格之舉?」
「回皇上的話,年大將軍剛進京時,車馬顯赫、聲勢浩大,確實驕狂,不過入宮覲見之後,似乎立刻便改了性子。」
「怎麼個改法?」
「從宮中回府,年羹堯便以足疾不便,閉門謝客,微臣想,定是得了皇上訓誡,這才收斂。」
皇帝點點頭,這不是自己的訓誡,是他妹妹的功勞。
世蘭,很好。
「你們戶部事情多,年羹堯懂邊事,有什麼事可以與他商量。」
皇帝手裡的佛珠停下,「記住!商量即可!」
「年羹堯門下,若有作威作福者,你可立刻參奏,朕會嚴懲,絕不姑息!」
此言可見,皇帝對年羹堯仍是忌憚的。
只是疑心這個東西玄妙,信任的人往好的方面偏頗些,雖未必能叫他疑心全消,至少不會肆意增長。
年羹堯聽了妹妹的話,又有兄長看著,十分安分。
回京短短數日,已經兩次在大朝會上提出要上交兵權。
他盡了臣子本分,但是時機選得好,皇帝想收也收不了。
所以兵權仍在他手裡。
這一次,可不是他霸占著不肯歸還。
▪ 翊坤宮。
「謝娘娘為嬪妾謀劃。」
安陵容受賞受封的消息傳到六宮,她拜見完皇后,便立刻來給皇貴妃謝恩。
「謝恩便不必了。」年世蘭懶懶道,「告訴你母親、你姨娘,看好家中人,在京中安分些,切莫生事。」
「嬪妾明白,已經去信叮囑過母親和姨娘。」
大將凱旋,前朝事忙,給安陵容定封號不是什麼大事,也不必費什麼功夫,皇帝便交給了年世蘭。
且定封號這種事,正能夠體現權位,年世蘭的性子,也十分願意做。
安陵容來翊坤宮說了沒一會子話,內務府的封號剛好送到。
「這封號是要跟你一輩子,比姓名小字還要常用,文、肅、儷確實都不太適合你。」
年世蘭將紙片丟到盤中,「你便自己擇個喜歡的吧。」
後宮妃嬪哪有自己給自己定心儀封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