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因為太后出席宮宴,皇后的坐席挪到皇帝右側,年世蘭便不能坐在皇帝另一側,而在皇后下手。
皇帝隔著皇后,隱約能聽到年世蘭心聲。
太后在皇帝左側,加之年歲大,聲音入耳就更模糊。
緊挨著年世蘭的端妃在這個時候咳了一聲。
年世蘭得了誇獎,歡歡喜喜道:「太后賞了那支金簪,臣妾想著的有些好衣裳配才相得益彰,所以讓繡院新做了幾身。」
端妃又忍不住咳嗽:「咳咳……」
年世蘭餘光一瞥,十分嫌棄:【要死死在別處,大過年的偏來這裡掃興,當真是晦氣!】
「咳咳咳……」
【……】
太后聽著年世蘭毫無防備的話,很是滿意,眼睛無意掃向皇后——
該是她打配合的時候了。
皇后偏巧在這時候喝了口酒。
不中用的東西!
太后若無其事繼續,「什麼衣裳配什麼首飾,哀家看皇貴妃頭上的絹花,似乎也價值不菲。」
年世蘭抬手摸了摸髮髻,「宮中簪發的絹花都是綢緞做的,雖然好看卻也尋常,臣妾用的是金線密織穿寶石做的。」
「的確好看,應該也花費不小吧。」
這話的意思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前世年世蘭便是當著皇帝的面,大喇喇說是娘家貼補,順利把自己哥哥給坑了進去。
這一次——
是太后主動進了她挖的坑。
「這……」
年世蘭含羞帶怯看了眼皇帝,「西北戰事初平,皇上下令節儉,臣妾就說不該如此張楊,可皇上偏要賞臣妾,臣妾也十分惶恐。」
她嘴上說著惶恐,可沒一個人能從她臉上看到惶恐,反而是滿臉被偏寵的驕傲與得意。
聽到皇上賞的,太后不那麼明顯地愣了一下。
【這麼驚訝做什麼?】
【大哥清廉沒有閒錢,沙場將士與二哥出生入死,而今凱旋,二哥自然要厚賞,也沒有餘錢。】
【隆科多又不給本宮送禮,除了皇上賞賜,本宮還能從哪裡尋來?】
隆科多?
皇帝又想起年世蘭說老十四是隆科多的兒子。
皇家之恥。
年世蘭不傻,心裡的話點到為止,再多便顯得太機靈,那前些時候讓皇上親自下旨賜衣裳首飾,就成了別有用心。
她便一個勁兒夸自己轉移注意。
【哪個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坐在身邊光彩奪目?】
【本宮的美貌,滿蒙漢八旗找不出來第二個,再華麗貴重的衣裳首飾給本宮,本宮也擔待得起!】
皇帝聽著這單純的聲音,亦十分贊同。
自己的女人,再怎麼奢華,長得都是自己的臉面。
「世蘭是年大將軍的妹妹,大清的皇貴妃,自該如此。」
太后笑著點頭,「正是,皇貴妃身懷龍嗣,亦是社稷功臣。」
她目光下移,「哀家瞧著皇貴妃的肚子,似乎比尋常七八個月的肚子要大些。」
旁邊福晉們也紛紛附和稱是,入席的時候她們便瞧見了。
皇貴妃這胎是在圓明園的時候懷上的,換做任何一個妃嬪,得了太后這樣一句話,難免要順著說一兩句疑心的話。
可年世蘭是年羹堯的妹妹啊。
沒人敢。
福晉們至多多看一眼,還不敢明目張胆。
一句「好像還真是吼?」語氣也是再三拿捏,既怕得罪了太后、又怕得罪了皇貴妃。
年世蘭自我感覺良好,不覺有什麼不妥。
【不過就是多吃了些,還能是雙生子不成?】
皇帝受不了宗室王親和命婦的眼神,「皇后一直照看皇貴妃的胎,想必十分清楚。」
皇后十分平靜丟出一個大炮仗,「回皇上、皇額娘的話,今早太醫來報,說皇貴妃這一胎許是雙生子。」
之前她瞧著年世蘭肚子大小不對的時候,便問過章太醫。
由於年世蘭情況特殊,章太醫也不敢確定,幾位太醫幾番商議,才敢明確報給皇后。
此刻年世蘭、皇帝、太后連同眾人齊聲:「雙生子?」
殿中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響起來。
年世蘭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怎麼沒人告訴本宮呢?】
雙生子?
敬妃麗妃看向年世蘭的肚子,甄嬛和沈眉莊互看一眼,眼中俱是欣喜。
安陵容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端妃臉上看不出悲喜,眼裡的羨慕是真真兒的。
太后將她這抹羨慕收於眼底。
皇后之所以沒有告訴年世蘭,便是曉得她這個人太在意自己的孩子,若曉得腹中是雙生子,難免要多想些。
孕中多思,總歸無益。
倒不如將她瞞著,反正懷著孩子,她總是會小心的。
「可當真麼?」
皇帝需要孩子,極其需要!
所以這次是發自真心的歡喜,甚至帶了些期待。
「章太醫為人謹慎,來報之前,已與江城江慎兩位太醫共同確認,十之八九。」皇后道。
皇帝相信,「江太醫乃是婦科千金一手,想必錯不了。」
一胎雙生,本該是後宮大喜事,但是生過孩子的曹琴默和欣貴人深知生育之險,雙生子那是雙倍風險。
看過去的目光,多了幾分擔憂。
「皇上膝下子嗣不多,皇貴妃若能為皇上生下雙生子,便是社稷功臣。」
太后滿臉慈愛的笑意,她悉心叮囑道:「七八個月雖說胎像穩固,卻也是容易出事的時候,伺候皇貴妃的宮人,可要仔細著些,切莫出了什麼岔子才好。」
年世蘭身後兩個丫鬟立刻蹲下身道:「奴婢謹遵太后娘娘教誨,定好生照看皇貴妃娘娘。」
太后瞧著頌芝旁邊的丫鬟眼生,「頌芝旁邊的是?」
年世蘭回道:「回太后娘娘,她叫銀苧,臣妾從前小產傷身,大哥為臣妾診脈後實在不放心,皇上恩准,特意尋了她來照看臣妾的身子。」
很顯然,這是個醫女。
太后沒必要多問一句,「這是好事。」
她的目光收回時,順勢看向端妃,「端妃近來身子可好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