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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籠中屋

2024-08-25 02:44:11 作者: 橘橘漢堡
  ……不對、這怎麼看都不屬於話本子的範圍吧?!秋霜木著臉往後一口氣翻了好幾頁,全是空白、硬要說的話只餘下歲月留下的斑駁黃點,和因她加了點力氣而飄落下的紙屑。

  而「話本子」的擁有者終於放棄了被她玩到開膛破肚的兔兔包,正拿著筷子一點點往嘴裡送、得虧她沒把裡邊的豆沙弄得到處都是,只是簡單地拿兩根筷子從正上方撕開它的身體,鶴靈嘴裡鼓囊著雪白的皮和甜甜的豆沙,見秋霜停了動作、嚼了幾口咽下後問道:

  「可是書出了什麼問題?」

  小孩黏人得很,三兩下解決了剩餘的、便從凳子上像條泥鰍似得滑下來,她幾步就挪到了秋霜跟前,毫不客氣地要跟她擠著一起坐,途中還被秋霜身上的粗布衣蹭得皺了眉頭。鶴靈「盤」在木靠椅放手的落處,一手抽走了秋霜手中的邪乎話本,一手用指甲從中間分開了張正放於桌上畫好的符紙,只聽見窸窸窣窣如同有小蟲子爬過的一陣細碎響聲,原本壓好的門吱呀打開,兩個僕從低著腦袋拱著手進房來了。

  鶴靈彈彈手上符紙留下的碎屑,仰起下巴點了點桌上的空盤,垮著張臉的一位便疊好桌面上其他符紙、又籠著袖子收拾好了餐盤,目不斜視地下樓去了。

  另一位不知何時跑外邊點了個大花臉,雖說嘴上頭還是拉直的一條線、但面上卻是拿劣質的胭脂粉塗的均勻,濃厚的花香撲地衝到她面前,花臉對著二人一彎腰,邁著細碎地步子趕緊跟上了前邊那位。

  「阿姐挑了本還未結尾的書。」這廂的小孩趁著她觀望的功夫飛快翻完了手裡的書,「真是不巧、從前隨意丟進袋子裡時沒注意過,倒沒想到霜霜隨手一拿就是本無頭無尾的。」

  說實話,這書里的內容放在前世高低是視頻網站上有上章沒下章、得去另一個平台金錢操作一翻才能看到下文的流水作。文里的第一人稱卻敘事混亂,時間線也是模糊不清,主角和其他幾位劇情角色的性格特徵都雲裡霧裡,最能看明白的大概就是幾人的性別了……放著上邊的問題不說,作者記敘的方式比起話本子、倒是更像是寫日記。

  「這怎麼辦……要不要換本讀?」鶴靈把手中明顯未完待續的書丟到行李堆上邊、把桌上其它沒被她選中的書推了過來,花花綠綠的封皮看得她眼花繚亂,「——再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她在書堆里翻翻撿撿一陣,拿出本沒名只有畫的書、眯著眼一瞧發現上邊畫的是一身白衣的長髮女…女鬼,鶴靈把書甩到一邊,又翻出本沒封皮的,但上邊瀟灑的寫了個怨字,寫下者分明將刻骨的感情融入其中,咬牙切齒的恨意在裡邊發酵,眼看著紙上的字隱隱有動起來的趨勢,鶴靈黑著臉啪一聲把書摁在書面上,不甘心地再去翻本約莫著對秋霜來說看起來正常點的書。

  「沒意思、不是這本……」秋霜聽著鶴靈碎碎念道,她的腳邊都開始堆起了被拋棄的書,「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都在裡邊?怕不是那些該死的混蛋把我這兒當什麼鎮妖塔了…這幾本還沒被燒掉?早知道就不亂撿沒人要的東西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她其實不是很喜歡看書?這種說法歧義太大,秋霜抬手制止了女孩越翻越暴躁的動作,看也得看點正常的吧,比起看上去就像是被人詛咒或者底下藏著什麼驚天大秘密的書,還不如給她幾本風土人情還精彩些。

  「我、我看書久了頭有些暈,不用再替我找書了,好不好?」

  「可是……」

  「阿鶴。」秋霜嘗試著這麼叫她,暱稱落在她耳里、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般,方才還在執著於此的人現在立刻安靜下來,專注地盯著她瞧。


  「是、也是……我本想著拿些以前的物什讓你來了解我,但轉念一想、即便這些東西是我經歷一些事後拿到的,依舊講的是他人的生平經歷。」

  「早就不在了的人、想要迷途知返卻沒機會的人,比起這些沒價值的玩意,還是要著重在我與你之間下筆才對。」

  鶴靈嗤嗤笑著,她從秋霜身旁退開、彎腰撿起方才被她甩在地面上的女鬼血書。

  「霜霜、你瞧瞧這本,猜猜是怎麼著?她被情郎負了心,朝緣娘娘磕破了腦袋求了同心結呀——頭挨著頭、心縫著心,那日是瘦竹被推去拿金剪子分開了軀殼,兩坨不成人形的玩意兒怦的聲倒在地上,炸出了朵腥臭的花。」

  「這樣說來、縫在一起的同心人確實沒了弱點,即便被利劍捅了個對穿也能在牆壁上爬地飛快,我記得有位同門的小師弟一時大意腦袋都被她們咬下了一半……只有分開了生生世世會在一起的人,緣娘娘的祝福便失了效。」

  「是世間都看慣了的結局,對不對?那這本便沒了用處,燒了便是。」

  語畢,一團紅艷的火就著她的手往上爬,在灼燒的過程中隱隱傳出了尖銳的慘叫。秋霜白著臉、用指甲掐住手掌心保持理智,雖說早就做好了時時刻刻會碰到怪人怪事的準備,但上輩子唯物主義了十八年,現下被靈異突臉還是十分恐怖的。

  「上一本沒意思,我們來說說這本。」鶴靈拿起那本沒了封皮的怨書,捧在手上吹了吹表明不存在的灰塵,「有些家族擅養無名小神,具體叫什麼也就族人談得明白,他們看似是寄生在供養的神上,實際是世世代代被神掏空了生氣。」

  「碰見時那屋子人都臭了三天,只剩下被選中的祭品在那弓著身子不停往嘴裡塞著腐肉。門主派我來尋同命環、家族的犧牲品和繼承人各戴一環,他所失去的,他所得到的,那秤桿子便在神的運作下往一邊倒。」

  「可我趕到時,兩個環都被祭品戴在身上,他顯然是失了神智的。」鶴靈皺著眉頭嘆口氣,似乎是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他朝我撲過來、沒撲上,嘴裡先是喊著救救我,後又喊著都怪你,直到最後被我掐住脖子嗚咽著喃喃……」

  「姐姐,你猜他喃喃什麼?」

  鶴靈翻開書,上邊的每一頁都是孩童的簡筆畫,每一頁的邊角都血跡斑斑,面積很小、像是被後來人撿到後不斷小心翻閱留下的一些。

  「他說——不要殺我!」

  「我收了環,燒了屋子,走到半路才想了明白,兩個軀殼的魂早就被收到同命環里,那環放在一個軀體上、不自然就進了兩個魂魄?」

  「門主拿兩個同命環煉成了一個,現在還在殿上掛著呢。」鶴靈合上書,怨氣化作的實體絲絲想要往他的心口鑽,被她整理衣裳一下彈掉,「你瞧、辛苦多年來被他人收了成果,多沒意思,對不對?」

  「就像這鎮中,大家明明各懷鬼胎,卻還是要裝出另一副模樣。對著你賠笑、打趣,點頭哈腰,然後自以為沒人發現的算起你的價值來。」

  「阿霜、阿霜,你不屬於這裡。」鶴靈轉過來拉她的手,全然不在意她手心的汗,甚至拿出她那日給的帕子細細擦起來。

  「可萬物有因便有果,這因緣分分合合、逃不掉的……別怕,你的因果循環才剛剛開始,就像是我總是為你而來,而事情是從何而起?」

  「別睡得太久,等我來接你。」

  秋霜感覺到手心被人塞了個做工粗糙的香囊,裡面鼓鼓囊囊的、似乎是鶴靈方才畫好的一沓符紙塞入其中。

  窗外又是一聲驚雷,房內的燭火不知何時全熄了。雷聲總是比閃電快一步,她瞧見黑漆漆的房內一閃,可面前早已空無一人,秋霜心道不好、覺得腳下的地板一個震顫,她扶住了椅子把手,摸了一手不知何物的黏膩。

  她看見木窗外下起了紅霧,另一邊壓好的房門被風輕輕推開。

  吱呀。

  一沙啞的老聲代替雷聲在耳邊炸起,分不清男女的聲音刺痛了她的腦袋,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黑暗裡又有什麼東西想要攀爬而上。

  「吉時到!願姐兒請——」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還算是有心情分心來想、這劇情進的這麼快麼,她真的還沒準備好啊。

  鑼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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