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關上的一刻,床上的兩人同時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富貴揭開被子,直接坐了起來,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那人,無奈道:「現在你是想走怕是也走不成了。只是你留在這裡到頭來還是難逃一死。」
那人伸出一隻手,讓富貴拉了一把,坐直了身體,痛得他呲牙咧嘴,最後調笑道:「那倒是未必,若是我猜得不錯,剛才的那個突厥女人已經發現我了,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沒有當場揭穿你,看來你在那個突厥女人的信中份量不輕啊。」
「她既然已經發現你,又不拆穿,自然是要放過你,天亮之後,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富貴也不是什麼沒見識的二愣子,床前向婉瑩的那番舉動,傻子都知道她是發現了什麼,完全是看在富貴的面子上這才沒有拆穿。
終究還是美男計起了作用啊!
否則富貴恐怕又得到大理寺的公堂上走一遭,這一回,恐怕連楊廣都要親手宰了他。
那人顯然是知道富貴今日是向婉瑩的入幕之賓,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向婉瑩顯然已經對富貴情根深種,於是羨慕嫉妒恨的嘲諷一句:「呵!你給那女人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富貴瞪了一眼那人,冷哼道:「哼!我和她之間的事情你少操心,還是想想明天之後如何逃出洛陽吧。我可不想在大理寺或者菜市口見到你。」
自覺無趣,那人順勢躺了下去,不小心牽動傷口,痛得他呲牙咧嘴,沒好氣道:「這便不勞你操心了。你還是想想回去之後怎麼和楊素解釋吧。」
聽那人提到這事,富貴眉頭一皺,原本打算在這裡歇息一會兒,然後趕在天亮之前回去。
現在看來必然是回不去了,逗留青樓徹夜不歸的罪名怕是要坐實了。
富貴嘆了口氣,重重地躺下,不去想起其他。
翌日一早,富貴就帶著虛弱的面具男,悄然離開了琴樓。
不出意料,向婉瑩並沒有出來阻攔,好像昨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只是面具男臉色異常憔悴,分別之時,他深深地看了富貴一眼,眸光中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但富貴可以肯定的是,那情緒之中有一種熟悉的陌生感。
「如今你應該知道那突厥女人是什麼人了吧,她不是琴樓里嬌滴滴的花魁!」
面具男一邊嘴角露出嘲諷地說話,一邊佝僂著身子離開。
富貴擺手道:「你不會明白的,我只是一個贅婿,我不在意琴瑟雙樓的背景,也不在意向婉瑩姑娘的身份,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於救下你,純屬無奈,你的出現讓我陷入危險之中,我不得不為之。」
面具男道:「放心,我欠你一條命,遲早我會還給你的。」
他不再停留,一頭扎進街巷中,很快便消失了。
富貴揉了揉臉,有些無奈地朝楚國公府走出。
琴樓一行順利的超乎想像,以致於在處理面具男的事情上不夠謹慎,此刻想起來,心有餘悸,萬一向婉瑩當場拆穿,那可能就會與向婉瑩失之交臂了。
當想到回家之後,楊素和楊楚楚的質問,他又不禁頭痛起來。
畢竟昨晚的風頭出得有些過頭了,把薛收得罪的有些狠了,事情很快在洛陽傳開是誰都不能控制的。
也正如富貴所料,剛踏進楚國公府的大門,紅袖就氣呼呼地嘟著嘴,擋在了富貴面前,
「姑爺倒是一臉的春風得意啊,可憐小姐一夜未睡,走吧,小姐請到她的房間一趟。」
該來的總歸是要去面對的,看著一臉殺父之仇表情的紅袖,富貴低頭不去看她,默默地跟在身後來到楊楚楚的房間。
一臉憔悴的楊楚楚,看到富貴到來,臉色一冷,寒聲道:「約法三章第二條,各行其是,互不干涉,相敬如賓,不可貪戀花街柳巷。」
「這才新婚幾日,你便毀了約。」
「富貴,你自去和父親解釋,我...我要與你和離!」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富貴自然能理解他,作為堂堂楚國公千金,洛陽城有名的才女,不僅貌美如花,而且追求者無數。若不是不想踏入深宮大院,又如何會和一個山野的小道士成親,而且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換成是誰都不能夠忍受。
富貴破天荒的沒有和她吵,從懷中拿出錦囊,遞到她的面前,道:「先別生氣,你看看這是什麼。」
楊楚楚先是一愣,打開錦囊一看,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當即喝罵道:「怎的,一夜鬼混還不夠,還要帶回家中繼續苟且?」
看到楊楚楚這樣的反應,富貴暗自慶幸早早就將那撮頭髮收了起來,這要是讓楊楚楚看見,還不得當場拎著刀子追得他滿院跑。
他迎著楊楚楚和紅袖鄙夷的目光,緩緩道:「楚楚,你誤會了。昨晚我是去為我們的酒樓找掌柜去了。如今琴樓的花魁瑤池燕已經應下了。」
楊楚楚也接觸國服上的商事,對於瑤池燕的名頭也是聽過一些,臉色稍稍一緩,道:「你果然是去青樓了,看來傳言都是真的,你成為了瑤池燕第一個入幕之賓。」
「是的,我是成為瑤池燕的第一個入幕之賓。」
富貴閉上眼,裝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道:「楚楚,你是不知道,為了成為瑤池燕的入幕之賓,我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
說完,他隨手在頭上薅了一把,遞到楊楚楚的眼前,繼續道:「看看,頭髮都大把大把的掉。」
「楚楚,你是不知道啊,當時我好不容易成為了瑤池燕的入幕之賓,就那個...司隸大夫薛道衡的兒子叫...叫什麼薛收的傢伙,還當場讓我難堪,幸好我夠機靈,以詩詞比斗壓制了他的囂張氣焰。」
「再後來,我為了說服瑤池燕來我們的酒樓當掌柜,與她從詩詞音律開始,大談經營之道,這才好不容易將她說服。」
「等我回過頭來一看,已經寅時了,所以也就在琴樓歇息了一會,早早就趕回來向你報告這個喜訊。」
楊楚楚臉色漸漸變得好看起來,緊緊地握著手中錦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富貴沒有睜開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她看不上我,也不願意與我同房,但她終究是我的妻子,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人忙裡忙外,我必須要為她做些什麼。」
「哪怕明知道她會因為我去青樓而責罵於我,甚至與我和離,我也甘甘情願。」
「只要...哪怕能對她有一點幫助。」
直到此時,富貴這才睜開眼睛,向楊楚楚鞠了一躬,道:「我這就離開楚國公府,回到終南山去。」
他沒有給楊楚楚任何說話的機會,顫顫巍巍地直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