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陽殿,御書房中。
富貴與史蜀胡悉談判的同時,楊廣也沒閒著,將宇文述、楊素、虞世基等心腹重臣都叫到了書房。
待眾人坐定,茶水甚至都沒上一杯,楊廣便開口道:「諸位愛卿,突厥的事,你們以為當如何處置?」
宇文述和虞世基因為沒有明確楊廣的態度,選擇了低頭不語。
當然並不是兩人沒有自己的看法,而是兩人習慣了跟著楊廣的思維去走,這也是他們的為官之道。
楊素顯然沒有這樣的顧忌,在楊廣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便開口:「至尊,此時不是與突厥開戰的最佳時機。」
「虞愛卿,說說你的看法?」
楊廣態度有點不置可否,神色淡漠地看向虞世基。
虞世基抬頭看了一眼楊廣,並沒有從他的神色中看到任何傾向。
虞世基也明白楊素擔憂的是什麼,但他是一個文臣,更多的是從文臣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
當然,他也和楊素一樣,希望將他們的從龍之功延續下去。畢竟他們的身上已經深深地烙印了楊廣印記。
一旦楊廣失敗,他們雖然不至於身首異處,卻永遠不會成為新皇信任的人。
「正如楚國公所說,此時不是和突厥開戰的最佳時機,但卻也不能任由突厥人獅子大開口。」
「阿史那咄吉遵照突厥風俗迎娶義成公主,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於在定襄、五原增設榷場,加大貿易互市,還請至尊決斷。」
虞世基話音一落,宇文述知道該他說話了,於是不等楊廣開口詢問,主動道:「至尊若是要打,臣當為先鋒!」
楊廣依舊是沒有表態,反而是從一摞奏摺中,拿出其中的一本,遞給楊素,道:「這是并州傳來的密報,你們都看看。」
接過奏摺,楊素展開一看,臉色微微一變,嘴巴張了張,最終沒有說出聲來。
待三人傳看完奏摺之後,楊廣臉帶憤怒,道:「阿史那咄吉有恃無恐,皆因楊諒要反啦!」
「他們定然是和楊諒達成某種交易,若是拒絕他們的提議,突厥人必然會轉頭支持楊諒,如此一來,大興城必然會面臨兩面夾擊的危險。」
「故此,我們必須先穩住突厥人,待收拾了楊諒之後,再反攻突厥人。」
無論楊廣話說得如何漂亮,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在找藉口,找理由。
既然楊廣已經定下調子,三人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紛紛向楊廣頭去崇敬的目光,齊聲道:「至尊英明!」
三人的態度很讓楊廣受用,甚至他的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了弧度,只不過那張憤怒陰沉的臉,讓三人沒有注意到他臉上的變化。
「也不知道,孫富貴與突厥使者談得怎麼樣了。」
楊廣小聲地嘟囔一句,聽到宇文述眼前一亮,知道給富貴上眼藥的時候到了。
於是,他淡淡道:「至尊,讓孫大人與突厥使者談判有些冒失了。」
「嗯?」
楊廣認真地看了宇文述一眼,道:「愛卿因何如此說?」
宇文述太了解楊廣了,見楊廣這副表情,知道楊廣是聽進去了,
「年輕人做事難免浮躁,加之年輕氣盛,必然與突厥使者談不出什麼好結果來,說不定還會誤了至尊的大計!」
宇文述了解楊廣,楊素更是把楊廣看透了,知道若是任由宇文述繼續編排下去,到最後,無論談判的結果是什麼,都少不了遭到楊廣的猜忌。
再者,宇文述當著他的面給富貴上眼藥,就算是為了楚國公府的面子,也要維護一下富貴。
於是,他看向宇文述,道:「宇文大人此言謬矣!我家賢婿不僅文采斐然,辦起事來也是頗有條理,自然是不會誤了至尊的大計。」
「再者說,談判正在進行中,宇文大人又如何得知最後結果不是至尊想要的?」
說到這裡,楊素冷哼一聲,道:「哼!宇文述你這是在公報私仇!」
「至尊,我拿項上人頭擔保,孫富貴必然不會誤了至尊的大計!」
宇文述只需要在楊廣的心裡栽下一顆懷疑的種子,見楊素出面維護富貴,當即向楊素拱拱手,道:「楚國公言重啦!我不過是為你家贅婿擔心,並沒有公報私仇的意思。」
說到這裡,宇文述轉向楊廣,說道:「至尊,孫大人未必就如微臣擔憂的那般,說不定......」
宇文述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內侍匆匆走進來,打斷道:「啟稟至尊,太子冼馬孫大人在宮門外候見!」
此話一出,書房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了。
楊廣、楊素和虞世基的臉上滿是驚愕,這才剛剛散朝一個時辰,富貴就在宮門外求見,顯然與突厥人的談判並不順利,甚至有可能如宇文述猜想的那般——談崩了!
楊廣雖然神色坦然,但緊鎖的眉頭出賣了他。
楊素則是忍不住向門外看去,臉上滿是後悔的擔憂。
自宇文述暗自得意中,富貴在內侍的帶領下來到書房,忙上前行禮道:「臣孫富貴拜見至尊!」
隨後又向在座的三人分別行禮,道:「下官拜見諸位大人!」
楊廣甚至不給富貴賜座,忙不迭的問道:「孫愛卿,與突厥人談得如何?」
「啟稟至尊,突厥人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故此,微臣決定先將他晾一晾!」
富貴的話音剛落,聽得楊素嘴角一陣抽搐,心中暗罵道:
「老子再者拼了老命維護你,你小子竟然不和突厥人談了?」
「你特麼的是要我死嗎?」
於是,不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此刻楊素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大喝一聲:「孫富貴,你好大的膽子,你自請與突厥人談判,尚未有一點結果,便將突厥使者晾在一邊,你難道存心想毀了至尊大計嗎?」
楊素不愧是混跡官場的老手了,訓斥富貴的同時,也向他透露了最重要的信息——楊廣很重視和突厥談判的結果。
富貴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自然能聽懂楊素話中的意思,噗通一聲跪在書案前,面對楊素,道:「岳丈莫惱,聽小婿把話說完。」
「不滿至尊說,微臣早年隨師傅遊歷草原,對突厥人的事情還是知道一些的。」
「自突厥分裂之後,無論是東突厥的啟明可汗,還是西突厥的阿波可汗,都有志一統突厥,因此東西突厥的積怨也是頗深。」
「阿史那咄吉雖為啟明可汗的兒子,但畢竟新晉繼位,內部必然不穩,加上西突厥阿史那達曼(處羅可汗)虎視眈眈,阿史那咄吉急需要得到大隋的承認,藉此來穩固內部。」
「突厥使者提出的條件極為苛刻,無論微臣如何還價,我隋廷必然付出不小的代價。」
「我大隋此時不能與之一戰,他阿史那咄吉也不敢傾巢而出,一旦被阿史那達曼有機可乘,後果同樣是他阿史那咄吉不能承受的。」
「故此,微臣正是看準了這一點,這才故意晾一晾史蜀胡悉。」
富貴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其中很多事情在座的四個人都不是很了解。楊廣有些疑惑地看向富貴,
「當真如此?」
「不敢欺瞞至尊!」
富貴鄭重地向楊廣一禮,繼續道:「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此次談判必然讓我大隋不費一分錢糧,便能突厥人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