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唯的精神力始終不急不緩的發散著。
宛如一隻刺蝟,炸著刺從蟲群中穿過。
通往頂層的階梯陡而窄,是無數橫釘入牆壁盤旋而上的圓木,沒有扶手。
白顯打頭,第一腳踩上去時險些打滑,被身後的穆瑾一把撈住。
「裝都裝不到位。」,穆瑾嘟囔著。
「什麼叫不折騰我了,你不折騰我你折騰誰去?打得過宋唯嗎你?」
白顯腳下踩實,緩步向上走,聞言頭也不回,「我打過你?」
白上校日常說話都是這麼個平緩的語氣,該有的震懾效果卻一點兒也沒少。
穆瑾讓他一句話問的縮脖子,摳在牆壁上的手沒抓穩,險些一屁.股坐在最後方宋唯的腦袋上。
「穆哲閣下不會和白家聯姻的。」,他還是不甘心,「你找誰都沒用。」
白顯停止前進,在足有五六米高的地方停下,回頭看他,「我跟你提過聯姻?」
穆瑾讓他堵的一梗脖。
這蟲是不是沒學過好好說話,老反問個什麼勁兒。
可細一回想,好像除了當時在高等院校宿舍門口,白顯被宋唯捶的那次提了聯姻,這日後幾次見面,白顯都再沒提過,只一門心思想著吃。
穆瑾盯著面前晃蕩的風衣下擺,心道這上校難不成是缺心眼?耗費時間心力,真的只是為了討當年的幾頓飯?直接開口要求償還星幣豈不是更快?何苦折騰這好幾天。
「專心。」,第四次險些被坐頭的宋唯忍無可忍,抬手托住了穆瑾的屁.股,咬緊牙關好心提示,「別摔了。」
從下往上看並不遠。
這沒有保護措施時不時還腳下打滑的圓木,爬了五分鐘竟然還沒到頭。
「您忍住,忍住,一定不能露出骨翅。」
引路的打手生怕他們誰耐不住性子飛上去,一路都在低聲重複的提醒,嗓子裡摻著抖,像是隱著什麼滲入骨髓的恐懼。
踏過最後一截圓木。
白顯踩上嘎吱作響的木板,扭頭示意穆瑾先行。
穆瑾無語的瞪大眼回望過去,幾乎把「我?你確定是我?我配嗎?」寫在臉上。
最後發現白上校無動於衷,又扭頭把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了宋唯。
宋唯對自己這張嘴能說出什麼水平的話,能承擔起什麼程度的談判有明確認知,抬手抵著穆瑾的後背,把他往門裡推。
白顯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抬腳先一步跨入木門。
屋內沒有燈,只在狹窄的屋子正中點了根拇指粗的白蠟燭,昏黃搖曳的燭火照亮方圓一米的空間。
那身著黑袍的蟲貼牆站在蠟燭後方,正對著大門。
宋唯聽著身後木門關閉的響動,迅速調整瞳孔適應光線,尖銳的利爪彈出,精神力隨著壓抑至無聲的呼吸流轉至身體各處。
只要黑暗中有任何不對勁,他能在瞬息之間做出反擊,保護穆瑾的同時將黑袍一擊斃命。
「別擔心,我只是個幫忙看場子的,不喜結仇。」
那黑袍又往角落挪了挪,似是半點兒光都難以忍受般,將巨大的帽子往臉上又扯了扯。
「鬧事是為了找黑市入口吧?」
「自今日早飯起,城中各處賭場已接連遭受七起襲擊,不論你們是軍團還是其他什麼組織,要端黑市的窩子,只管走明面兒就是,何必搞這團建噁心蟲。」
宋唯於黑暗中一挑眉。
七起,那他們動作算是慢的。
都怪白顯太能吃,在早餐鋪子耽誤的時間太久。
「這十二萬賭場送了,只是貧民區沒有去黑市的門路,地下五層有擂台,各位不妨下去看看。」,黑袍手按上牆壁。
只聽咔一聲,石頭壘建的牆內似有齒輪的轉動聲。
宋唯迅速上前欲將穆瑾護在身後。
結果一胳膊打在了同樣有此意圖的白顯身上,劇痛之下兩蟲都嘶的抽了口氣。
「你們搞什麼?」,牆壁上開了道門,門後是狹長的過道,過道盡頭有昏暗的燈光,穆瑾動身前往,「我好歹是個A.級。」
過道的盡頭是門。
門後是過道。
過道的盡頭是門。
一連開了十一扇門,門後還是過道。
要不是察覺出過道是向下傾斜的,宋唯簡直恨不得沖回去,把那黑袍按在地上摩擦。
第十五扇門被打開。
咸腥的臭氣撲面而來,夾雜著本不該屬於地下的潮熱。
三位雌蟲謹慎的沿著似乎是最後一條過道逐步向內移動,過道的盡頭終於不再是門,而是一個兩米高的鐵框。
貼近鐵框,能聽見內部不時傳出的喧騰嘈雜的吶喊聲。
到了,擂台。
「地下擂台打的是生死局,背後坐莊的多數都是地位不低的雄蟲。」
白顯卸下鐵框,沒有再帶路,「我身份敏.感,不能上台。」
宋唯眼神一暗。
什麼叫身份敏.感,是上校打不得擂,還是白家與黑擂台有牽扯,白顯作為其中一個「坐莊的」,按規矩不能上台打擂。
亦或是,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還有其他法子能找到黑市入口嗎?除去賭場擂台,總有做生意的……」
穆瑾說著,看見了宋唯緊擰的眉毛,止住話頭。
「除了賭場和擂台,多半就是夜裡的鬼市和日出前半星時的奴隸販賣場,時間來不及。」,宋唯幾乎已經明白了此次訓練的目的。
軍團曾經不止一次組建打擊黑市的特戰隊,都以失敗告終,且死傷慘重。
那這一次由三個軍團聯合內招組建的隊伍,必然會區別於普通特戰隊。
例如,放棄武力追擊,內部瓦解黑市。
臥底。
所以,此次訓練,說白了,軍團把五十位雌蟲下放至城中糜爛腥臭的場所,看似以尋找黑市入口為訓練目標,實際是想要將那些「根正苗紅」的軍官繼承者篩除,把能自主將身段壓入爛泥里的,能成功混入黑市的雌蟲們摘出來,以另類的方式培養。
這場擂台,今天不打,以後需要身份潛入黑市時,總還是要打。
「是這意思嗎?」,聽完分析的穆瑾直接看向白顯。
「我就說,你一個上校怎麼會出現在貧民區與我們一同參加訓練。」
白顯倚靠在牆壁上,從兜里抽出根折了的煙,叼在嘴裡咬著。
「是。」,他低頭翻看光腦里十二萬零七十六的存款,「所以從你入軍團的第一天,我就告誡過你,你不適合。」
「這支隊伍,從決定組建的那一刻,就註定是被軍團放棄的存在。」
宋唯簌的抬起頭。
放棄。
那他的雌父,也是被放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