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懨

2024-08-28 15:37:27 作者: 只三言
  在迷霧中孤獨踽踽獨行了兩年有餘的宋離,終於迎來了他生命中的轉機——遇見宋扶風。長東宮,曾經冰冷而寂寥,如今不僅有了可口的食物,舒適的衣裳,更有那溫暖如春的被窩,讓他能夠安然入睡,不再因寒冷而中途驚醒。

  而更為重要的是,宋離得到了一個難得的導師。宋扶風就像是一位無所不知的英雄,他總能一一解決宋離所有不懂的問題。

  三個月後的某個黃昏,宋離如同過往的每一天,依舊在宮殿的門口翹首以盼,期待著某個熟悉的身影。然而,直至夜幕低垂,星辰點綴在銀河之間,他期待已久的身影卻未能如期而至。好運還是離他去了。

  宋離不喜歡他們看到自己時的表情,更不喜歡他們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可眷戀溫柔的貪婪的心,唆使他走進了宣慶殿。

  失落與失望交織,他未曾見到想見的人,卻在宣慶殿意外地遇見了他的母親鄭妘。這個意料之外的相遇,讓宋離搖搖欲墜的世界再次裂開。

  「扶風不該和你有牽扯。」

  「一個無權無勢被遺忘的皇子還是本本分分地待在角落裡,若是影響到扶風……呵……」

  鮮艷的花瓣在撕裂的瞬間,其鮮艷的紅色迅速渲染開來,使原本素白的手指也沾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他害怕地後退,眼尾泛紅,轉身匆匆逃走。生活再次回歸到了三個月前的模樣,但這次卻多了一份刺耳的標籤——那嘲諷的稱呼「沒人要的狗」如影隨形。

  「殿下這桃花酥看著好像要更精緻更漂亮一些。」

  思緒回籠,他的眼神從手中精美的桃花酥上收回,重新聚焦,並緊緊護住了手中的食盒,堅定地說:「不准打它的主意。」

  似乎難以置信,一向對他慷慨大方的殿下竟然會對一塊桃花酥如此珍視。在驚訝之餘,他的眉毛不自覺地向上挑起,略顯疑惑地問:「殿下,這桃花酥究竟是誰送給您的啊?」

  「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

  宋離手中還剩一半的桃花酥停在嘴邊,猶豫了一下後,輕輕將其放回碟子裡,然後迅速合上食盒。他站起身,眼神掃向一旁愣神的善德,「還愣著幹什麼,跟上。」隨後,他留下食盒在石桌上,率先步出,善德緊隨其後。

  「殿……殿下,又這麼走了?」

  善德一路小跑著跟上宋離,始終保持在宋離身後不遠處。皇宮遼闊,長東宮又是其中的偏殿,走了半個時辰才走了路程的一半。善德注意到宋離的眉頭越來越緊鎖,看起來心情低落,便輕聲提議道:「殿下,不如先歇息片刻。我這就去安排轎子過來,您覺得如何?」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陣如冰泉般細膩且略帶清冷的聲音先一步傳來,輕笑著:「幾日不見小八倒是被脂粉慣得越發嬌氣了。」

  來的人正是當朝的六公主——采眉公主宋懨。據傳,這位公主原名並非宋懨,只是一句「不喜歡」,宋翊便准許她改了名字。甚至一句不喜歡他人提及她之前的名字,因此連宗族捲軸中也未曾留下她原名的記載。宋離作為小八更是無從追溯這段玄幻的故事。

  他也不喜歡現在的名字,可他也做不了第二個宋懨。

  挽著宋懨胳膊的是她所養的面首之一——江清雲,他擁有清秀的面龐和乾淨的眼眸。面對宋離時,他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笑容,隨後鬆開了環著宋懨的手,退到了一旁。宋懨則擋在宋離的面前,阻止他離開,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翅膀還沒長出來就敢不把姐姐放在眼裡,更別說有了翅膀那豈不是要上天。」

  宋懨的容貌明艷動人,明眸皓齒,眼底有熠熠生輝的流光,怎麼看都像聖潔的白色花朵。性子卻與樣貌相差十萬八千里,毫不相搭。

  面對宋離的敷衍回應,她並不在意,反而更加調侃地說:「喲,這麼好看的弟弟受了委屈,可真是讓人心疼呢。」

  宋離迅速拍開了落在自己臉上那隻不安分的手,「沒受委屈,我正好落得自在,你別做什麼。」

  長風國的八皇子向來眼睛最會說話,即便表情再無一絲破綻,只需稍稍瞥一眼他那雙眼睛,你便能洞悉他所有的情緒。

  宋懨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嘴角原本上揚的弧度也微微僵硬,似乎有向下收的趨勢。她眼皮半合,目光深邃,「皇宮裡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可以荒唐但不能沒有實力。」

  「不用你管,也不想聽什麼大道理。」

  不虞之色悄然浮現在宋懨的眉眼中,這時,站在一旁的江清雲迅速上前,重新挽起宋懨的胳膊,語氣帶著幾分溫和與催促:「殿下,不是說好要帶我去看各位皇子的武藝嗎?我們快去吧,一會兒該結束了。」


  凝滯的空氣被一聲輕笑散去,宋離打量的目光再一次回到那人身上,隨後用暴殄天物的眼神看向宋懨,「你哪搶的人?好好一男子就這麼栽在你手上了。」

  宋懨眉頭一挑,下巴微微探出,帶著一絲自信的微笑,她手指輕輕拍在宋離的肩頭,「你姐姐我,還不至於如此荒唐。」

  「草民是在梨縣遇見六公主隨後跟著來到了楓城,一路上多虧了六公主的照顧,草民才見到了許多不曾見過的風景。」

  宋懨迅速捂住了江清雲的嘴,隨後她的語調變得悠長而悠然:「本公主自然有讓人願意追隨的能力,你可別把人想得和你一樣。」

  手重新搭回江清雲的手背,哼著小調,「走,本公主帶你去看看皇子們是怎樣揍人的。」

  徒留在原地的宋離,仿佛再次被抽去了所有的精力,他無力地垂下眼瞼,雙目無神地凝視著前方,輕聲呼喚:「善德。」

  「殿下?」

  「背我。」

  聲音很輕,不耐夾雜著,善德蹲下身把後背露給他,「殿下上來吧。」

  宋離疲憊不堪,幾乎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他軟綿綿地趴在善德的肩頭。

  呼吸緩慢而綿長,每一次起伏都如此安穩。善德並不寬闊的肩背,一次又一次地穩穩地背著宋離,將他帶回長東宮。

  後院裡的楓樹依舊挺拔,而一旁的鞦韆卻已變得破敗,一頭無力地垂落在地,只有枯葉在風中輕輕搖曳,聆聽它的寂寥。

  在緊張激烈的戰台上,宋扶風被宋瀾牢牢壓制,勝負已然分明。在這決定性的時刻,宋扶風卻主動收了攻勢,微笑著拱手道:「大皇兄身手了得,深感佩服。」

  宋瀾好似沒意識到他收了力,憑著力更緊了手勁向他招呼去,宋扶風狼狽跌倒,「三皇弟!你怎麼突然鬆了手,沒受傷吧?」

  緩過勁來,宋扶風雙手撐地起身,「是我考慮不周,無礙。」

  寬慰的笑落進宋瀾的眼眸,不屑掩於眼底,他嘴角保持著風度的微笑,「三皇弟,下次交手還是請你多加小心為好。」

  小插曲悠悠路過,匆匆離去的步伐卻被宋翊攔住,「看來蔣龍是老了。」

  突然,宋扶風雙膝跪地,恭敬地向宋翊拱手道:「父皇,是兒臣學藝不精,未能將老師的精湛技藝悉數掌握,有負老師對我的一番悉心教誨。」

  蔣龍可是將領著中軍,協助宋翊打下半壁江山的傳奇將領,因一紙詔書而特降於宣慶宮輔佐。他與宋扶風共度了十幾載的光陰。宋扶風自然深知蔣龍的本領高強,更欽佩他的一片赤誠丹心。

  「你倒是還算有自知之明,他的老臉多數是在你這兒丟的。」

  羞愧之情讓宋扶風難以自持,他垂下頭,試圖將臉埋進雙肩之間,用雙手遮擋住自己的面容,以逃避那令人難堪的注視。

  「父皇,三皇弟只是一時不察才讓我僥倖獲勝,若是認真起來我還不一定能贏呢。」

  一瞥而過的深思,讓宋瀾緊了拳,笑也僵在臉上。

  「起來吧。」

  當宋翊的聲音響起,那股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才逐漸消散,周圍的空氣仿佛重新流動起來,宋扶風的心跳也慢慢回歸到了最初的平穩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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