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見面

  步伐聲漸漸靠近大門，浣碧有些焦躁，她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長姐，她怕她深藏的怨恨暴露出來，可那是怨恨嗎？還是什麼，她第一次有痛恨自己重生的想法。

  「太后娘娘駕到。」太監尖銳的嗓音戳破她的幻想。只是跟著旁人的動作主子奴才齊刷刷跪了一地，「太后娘娘萬福金安。」

  太后的目光極快地掃視了一圈殿內現在的情況，看見地上的有些乾涸的血跡，眉頭微微一緊，厭惡的移開視線。

  這才注視在后妃身上，看見她們各個都是花容失色的樣子，有些憐憫，擺擺手，帶著淡淡的壓迫道：「起來吧，哀家和皇帝在這裡就可以了，都回去吧。」

  「是。」

  浣碧這才起身，身影隱匿在眾妃裡頭，緊緊盯著太后，她的長姐，長姐老了，雖然保養得宜，但歲月依舊也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皮肉也有些松垮了，眼角的細紋又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身上穿著寶藍色繡八團喜相逢錦袍，外頭還罩了件石青色的坎肩。

  她有些出神的想，很合身份，可這不對，長姐，長姐她應該穿著她最喜歡的妃色繡著大朵大朵的海棠。

  「小主！」葉心壓低嗓音著急的喚著浣碧，浣碧這才驚覺她前頭嬪妃都已經動身離開了，著急忙慌的拉著葉心跟上她們的腳步。步伐有些慌亂，一不留神身上的帕子滑落在地上了。

  「海貴人，你的手帕掉了。」身後響起福珈姑姑的聲音，溫和的口吻和從前的瑾汐一模一樣。

  浣碧聽到有人叫她，更慌張了，葉心扶著她的手都被浣碧的力道握的開始發紅，她轉身回來，眼前的人目光平和看著她一步一步向前，像是從前，一如從前。

  福珈手裡的帕子微微展開，上面繡著的潔白的梨花躍然眼前，梨花的花瓣如雪般純淨，花蕊處點綴著點點金黃，很精細的繡工，仿佛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旁靜默觀望的太后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愕然。後宮裡頭，妃子們對「梨」這個字總是有所忌諱，因為它與「離」諧音，寓意離別，誰能離開君王呢。

  幾步的距離，浣碧一直在調整自己的呼吸，隱隱發澀的眼眶，葉心被痛得倒吸冷氣的聲音，浣碧快支撐不住了。

  「多謝姑姑，」浣碧微微屈膝，面色依舊是得體的模樣，太后打量著她，淺紫色織銀邊的衣裙，身量纖瘦更顯得她整個人像一抹輕柔的煙霧，髮髻上的珠花也只是合乎禮制普通樣式，烏黑柔亮的髮絲中還埋了一隻杜鵑式樣的絨花。

  看得太后有些怔愣，她還是先皇妃子時那滿宮的梨花，浣碧那日日帶在髮鬢的杜鵑，還有王爺....

  往事如煙，如風吹過，又如霧靄瀰漫，漸漸地將太后包圍起來。那些過去的時光，就像是一場遙遠的夢境，讓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那嬪妾先退下了，」接過手帕浣碧又行了一禮，眉目間滿是恭敬謙和。太后回神，眼裡帶著旁人看不懂的懷念，「是個合哀家眼緣的，只是衣著有些太素雅了，你還年輕大可以穿的鮮艷一些。」輕輕頷首道，「去吧。」

  浣碧一驚，不敢多言生怕出了紕漏，帶著葉心退下了。

  「皇帝，你今日行為有失分寸了，有些事交給慎刑司去做，宮裡養著他們是吃白飯的嗎？」太后言語帶著責怪之意。

  皇上自然知道太后說的是什麼意思，躬身道：「皇額娘，兒子知錯了，只是今日實在是太過荒唐。」

  「荒唐？說到底皇后若是治理有方，哀家也不用來這一趟，一國之母，竟然被兩個低位嬪妃氣暈過去，皇帝！你也要好好管教他們，別讓他們恃寵生嬌了。」太后態度溫和些許，理了理皇上有些凌亂的衣冠。

  「進去看看皇后吧。」

  和合二仙的屏風後面，皇后靠坐床榻上，面色發白蹙著眉頭，嘴唇上也沒有血色，素練正在服侍皇后喝湯藥，皇后一口一口像是極難吞咽下去。

  」下去吧，朕來，」皇上接過藥碗，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皇后看著皇上親自端起藥碗，心中感動不已，苦悶許久的眼淚滴滴滾落。太后見此，知道不便久留，於是溫聲細語的安撫了一會皇后，緩緩離開殿內。

  「皇上，是臣妾無能，不能保住孩子，不能治理後宮,更沒有辦法作為後宮表率，還要您忙於前朝之事，又要看顧後宮。」皇后依靠在皇上的肩上，痛哭不已，覺得是自己做為皇后的無用。

  皇上聽到也頗為動容，乾燥的雙手一點點擦去皇后的淚水，溫暖的手像是皇后唯一的可以接觸的熱源，她貪戀的磨蹭皇上的寬厚的掌心。

  「琅嬅，你是朕自己選的福晉，一直以來你都是個合格的皇后，合格的妻子和母親，是朕對你不夠關心。」淚水一點點消失在掌心中，皇上的臉色是少見的溫和的神采。

  皇后正為皇上對自己的認可，心內寬解不少，唇邊的微笑還沒有揚起，就聽到皇上說：「慎貴人已經關押到慎刑司了，這次的事朕不會放過她的，還有從前的事。」

  從前的事四個字語調極輕極柔，就像只有嘴唇張合，不發一點聲一樣，若不是依靠的親密，皇后甚至要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如懿的事要重新查了嗎？皇上心裡還是沒有放下她嗎?

  含笑的雙眼瞬間僵直住，心情又從高樓直墜，溫暖乾燥的手似乎也開始有些令人滑膩的感覺，她有些發冷了，輕柔的把皇上撫摸自己臉龐的手和自己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身前，好像他們之間和緊扣的手一樣毫無嫌隙，親熱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