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過往

  浣碧睜眼已經是黃昏時刻，只覺得身上粘膩的厲害，轉身朝外看去，葉心的身影正在桌前擺弄著什麼，沒有馬上喚她，轉了身又變成平躺的樣子，胡亂蹬開被褥，望著頂上的紗帳，她許久沒有夢過從前了。今天這一遭，讓她有些不安。

  眼神漸漸失焦又陷入了剛才的夢境，夢裡頭，她抱著剛出生氣息不足的元澈和他的額頭緊密抵在一起，她的愧意，化成淚水留在元澈的襁褓里，漸漸的元澈變成一個會哭鬧會臥在她懷裡甜甜叫額娘的幼童，再後來變成開始啟蒙的少年，直到她撞棺而亡，那一聲悽厲的額娘，喊的她心都要碎了。

  心裡只覺得的空落落的，元澈還記得她這個額娘嗎，會不會恨她和王爺一樣丟下了他。她又再一次當上了一個母親，一個真正的母親。酸楚感溢滿了胸腔，難受得她想放聲大哭。雙手蓋上小腹，浣碧有些神經質的按了兩下，又慌亂的撫摸，嘴裡不知道碎碎念著什麼。細小的聲音引起了葉心的注意，她稍微揚高嗓音道：「小主，您醒了嗎？皇上聽到您有孕，高興壞了，賞了許多珍品呢，進忠公公特意送來的。」

  浣碧見瞞不過了，裝作一副剛醒的樣子，有些迷糊的撩開紗帳「葉心，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小主，剛到申時呢，」葉心攙扶著浣碧起身，滿眼的緊張。浣碧還有些沉浸在夢裡頭，心裡頭也不太安樂，見葉心這樣有些好笑，「葉心，你不用這樣擔心，弄得我也緊張了。」浣碧嬌嗔的打了一下葉心的手，葉心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目光還是緊緊盯著浣碧。「小主，江太醫說了，您剛有孕萬事要小心一些才好，更何況，宮裡頭的不少的娘娘都欺負過您，奴婢也有些害怕。」

  浣碧點點頭，掃過桌子上各個紅紅綠綠的賞賜之物，不甚在意，只是拉著葉心坐下。

  「我知道，所以才要囑咐你，日常我的膳食和安胎藥，你務必親自過手，春熙和另外的宮女只讓她們在外伺候，」浣碧的語氣都變得嚴肅不少，清澈的雙眼對視著葉心擔憂的眼神，沖她微微點頭。

  葉心也為著浣碧信任她的模樣，內心火熱，頗有幾分鬥志昂揚的樣子。起身，稍稍退後一步，對著浣碧鄭重的福了福，「小主，奴婢必定事事親自過問，願意為了您和皇子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浣碧扶起她，「如今有了孩子，我才算真正有了依靠，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浣碧臉上浮過葉心不懂的哀戚。

  葉心看了看桌面上的賞賜，想著讓浣碧能放鬆點。笑容滿面沖浣碧介紹道：「小主，您瞧瞧這麼多賀禮，奴婢都看花眼了呢。」浣碧草草掃過一眼，只覺得玉的成色也只是一般，瓷器更是花里胡哨的，珠花玉釵的樣式也不過爾爾，苦悶的心情反而因為欣賞了這些東西，變得有些興致，別的她不在行，但是找茬她可是第一名。這些東西，從前也只是打賞人的，皇上的眼光啊，她有些琢磨不透。

  浣碧想著，偷偷捂著嘴，笑了起來。葉心見浣碧終於笑了，只以為浣碧覺得受到重視而開心手在滿桌的賀禮精準的摸到一個小盒子，「小主，您看，這是太后娘娘賞的！福珈姑姑特意送來的，不過那時小主正歇著。」

  「太后？！」浣碧睜大眼睛，有些愕然的盯著葉心，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住了。

  「進忠公公去通傳的時候，太后娘娘正在養心殿裡，聽聞此事也是大喜，特意讓福珈姑姑回宮取了賀禮。」葉心也懂這份賀禮可不一般，只有皇后娘娘懷有皇子時太后娘娘才特意選了禮物，平素宮妃有孕都是照著祖宗舊曆賞賜的。「想必是太后娘娘正好也在，聽到這樣的好消息自然也是開心，那日太后娘娘不也說小主合她眼緣嗎？這才特意賞賜。」越想越合理，葉心幾乎為自己的構思要擊掌。

  手緩緩打開盒子，展示在浣碧面前的是一條非常眼熟的手串，表面光亮，顏色比從前更加鮮亮，看的出來原主人十分愛護，日日留在手裡把玩。

  珊瑚手串！！！

  眼前的手串無限放大在她眼前，和她擂鼓一般的心跳，晃的她眩暈。

  「福珈姑姑說了，珊瑚能滋補女子氣血，日日帶著有益身體康健。這串手串是先皇的十七弟所贈，且意頭極好。太后娘娘時常帶在身上，日日上香禮佛，如今贈與小主，必有神佛庇佑。

  浣碧猛地伸手，「啪」的一聲盒子被她關上了。

  「葉心，你去看看小廚房的菜色如何了，皇上就快來用晚膳了。」浣碧掐著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的能平穩的說出話，握著盒子的手指都有些發白，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要崩潰的情緒，讓葉心馬上離開。

  葉心沒有發覺問題，樂呵呵的出了門。

  盒子再次被打開，浣碧顫抖著雙手緩緩地將它揭開。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撫摸每一顆珊瑚，珊瑚像是有溫度一樣，燙的她眼淚直流。「長姐，你這是做什麼，我曾那麼渴望得到它（他），可我都得到了，可那最後都是屬於我的嗎？是你認出我了？還是只是因為祝賀我有孕。」浣碧低聲呢喃著，她應該沒有暴露自己，腦中一團漿糊，淚水糊的她看不清珊瑚，抽出帕子擦拭眼淚，視線頓時清晰，帕角的梨花也綻放在浣碧眼前。

  浣碧幾乎是馬上就想清了原因，梨花，還有自己每日都要帶的杜鵑絨花，怕是那日都被長姐看見了，長姐那樣機敏的人，也和自己一樣想著從前。珊瑚贈送給自己，也只是覺得意頭好，長姐擁有王爺所有的愛，還有王爺血脈相關的孩子，到頭來自己還是什麼都沒有。

  賭氣般的拉扯著手串，快到拉扯的臨界點，才鬆開手。手串掉在浣碧膝上，她將手串套進自己的手上，白皙光潔的手腕，配著顆顆磚紅色的手串，更襯得浣碧的手白嫩細長。

  悵然若失的看著手串，感受著手腕上的重量，像是王爺握住了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