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瑚的聲音仿佛一道驚雷,在皇上耳邊炸響,掀起了滔天巨浪般的震撼。她的話語如同一把利劍,刺破了平靜的表象,讓皇上的內心陷入了無盡的波瀾之中。
沉默像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毓瑚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她被沉默吞噬著,安靜的等待著來自上位者的發落。
端坐在榻上的皇上,側頭一雙漆黑的眼定定望著她,無波無瀾。
直到他猛地把手邊的描金瓷碗擲了出去,那隻碗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然後重重地砸在了毓瑚身側的地磚上。
「哐啷」一聲,瓷碗在毓瑚身側炸了個粉碎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碎片四濺,毓瑚感覺到碎片撞在身上的感覺,也看見了眼前「咕嚕咕嚕」隨著慣性降落的鋒利碎瓷片。
差點,差點就能刮到她臉上了。
毓瑚身子一顫,深吸一口氣,裡衣已經被汗浸濕了,貼著後背隨著毓瑚的呼吸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毓瑚哆嗦著開口「皇上。」
李玉在外頭聽得真切,那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在只有蟬鳴的現在顯得格外刺耳,他的心瞬間揪緊。
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拂塵,腳步不由地往邊上邁去,同時小心翼翼地向後退了幾步,這樣一來,他與皇上所在方位窗口之間的距離便拉近了幾分。
見周遭的小太監有面面相覷的趨勢,揚起浮塵道「都安靜點。」
李玉的身體微微後傾,耳朵是支起來的,想儘量聽清裡頭的動靜。
「怎麼回事?前些日子不是說人還治著嗎?怎麼會死了!」皇上大聲質問道,含著幾分狠厲。
毓瑚驚恐抬頭道「回皇上,太醫說是驚嚇過度,雖然吃著藥,夜裡頭總是尖叫醒來,日子一久就……」
太醫的意思不外乎還是皇上踹狠了,傷到臟器了。
毓瑚感覺自己的嗓子眼兒像是被火烤過一樣,幹得發疼,連聲音都變得沙啞而不連貫。
她一邊吞咽著口水,一邊還在想著措辭。
哪怕她怕得要死,但身為下人多年養成的奴性,依舊在教她怎麼回話,怎麼討好取悅坐在高位的人。
才又開口「奴婢想,怕是慎貴人謀害他人,良心不安,夜裡被噩夢折磨,日夜憂懼,最後才藥石無醫。」
毓瑚知道,慎貴人的生死事關重大,懿主兒想清清白白從冷宮出來就需要慎貴人的證明。
可!慎貴人死了,哪怕她還能找到證據,也連貫不起來了,那麼皇上心愛的女人再難出來。
儘管冰瓮就在她不遠處,但毓瑚的額頭滿是汗水,一點一滴的滾落下來,順著脖頸繼續浸透裡衣,偶爾幾滴流進眼睛裡,幾乎是耐不住的刺痛。
毓瑚很想伸手去揉,去擦拭,但她怎麼敢。
長久的沉默像是一灘死水,持續蔓延。
皇上的心突突的跳著,額頭上的青筋也爆了起來,他的臉漲紅著。
聽了毓瑚的解釋,唇邊勾起輕蔑的弧度,打量了前面跪著的盯著地面不做聲的,伺候他很多年的姑姑。
「嘭」 又是一聲瓷器的破碎聲,扔到毓瑚面前的是她送上去的茶盞。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茶碗只碎了一個大豁口,裡頭的茶水撒了一地。
同樣灑到了毓瑚的衣裳和她的頭髮上,茶水有些溫熱,龍井茶的香味散了出去。
毓瑚緊貼著額頭的額發因為茶水變得一縷一縷的貼著額頭,毓瑚承受著汗水和茶水混合著的液體在臉上滴答滴答在地磚上形成一片小水窪。
毓瑚依舊垂著頭,這樣的折辱不算什麼,只要不讓自己去死。
「毓瑚姑姑,你伺候朕也有些年頭了,朕把你從圓明園叫回來,不是讓你告訴朕阿箬死了,你要朕怎麼和如懿交代!」
皇上閉上眼,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阿箬一死,他要如何救如懿出來。
「皇上恕罪,是奴婢辦事不利。」毓瑚借著皇上閉眼的機會,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頭磕的響亮。
「確定阿箬是因為心病而死嗎?沒有他人下手?」
「奴婢細細問過太醫了,確實是慎貴人自己。」毓瑚見事情有轉圜的餘地,心下放鬆了幾分。
又奉承道:「皇上是一國之君,想讓懿主兒堂堂正正的出來又有何難,知道慎貴人沒了的事只有太醫和幾個守衛。」
皇上聽聞,眼中一亮,既然死了便死了吧,證據他來做。
「這件事朕就吩咐你去做了,做的乾淨些。」
毓瑚心喜,又向皇上叩首:「奴婢知道了。」
緊繃著的弦也鬆了,身上卸了力一般,毓瑚幾乎都爬不起來,踉蹌了幾步,在皇上的吩咐下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