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遇

2024-08-21 23:14:07 作者: 保持大便通暢
  緊隨其後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粗糙的大嗓門——「歪!哎!!歪歪!!聽得到不!!!」

  大部分乘客正在睡覺,很安靜,這猝不及防的吼聲把遲小魚心臟都快吼出來了。

  有嬰兒開始哭鬧。

  火車終於開出洞穴,乘客們也漸漸甦醒,車廂里響起了低語,和不滿的嘖嘖聲。

  「聽不聽得到!歪歪歪!我問你聽不聽得到!日哦!!」旁邊的大叔操著一口正宗的四川方言,仿佛接電話比跟地球與月球連線還要艱難似的,拼了全命在呼喊。

  遲小魚都可以聞到男人嘴裡煙臭混合著口臭的味道,他只好轉過頭,望向窗外,躲避這可怕的化學攻擊。

  男人還在賣力大喊,確認了下手機正在通話,繼續喊:「歪說話!日哦!聽不聽得到!媽賣麻皮!你出去賣了嗎還是爪子!!!說話翁一翁的!老子回來打死你哦個撇婆娘!!!」

  他越罵越髒,整個車廂都充斥著他亢奮的罵聲,沒人敢制止。

  遲小魚忍無可忍,轉頭道:「大哥,能小點聲嗎?」

  男人眼睛一瞪,對著遲小魚就是一通問候,唾沫橫飛:「有你錘子相干?你算個老幾?老子勸你莫冒皮皮!」

  遲小魚聽又聽不懂,罵又罵不出,被臭氣熏得不敢張嘴,只能緊緊靠著車廂壁,儘量離這個男人遠一點。

  救命!怎麼瘋批組的路人都這麼瘋批啊!

  雖然遲小魚不回應,男人還不肯停止辱罵,后座大媽小聲勸算了,也遭到一番精神和化學的雙重攻擊。

  突然,「嗡」的一下,車廂陷入黑暗。

  火車又進洞了,信號不好,男人開始了新一輪的喂喂餵。

  遲小魚耳朵眼都被吵得疼起來了,恨不得現在就脫離小世界。

  就在此時,車廂里出現兩聲巨響——

  「𠳐!」

  「𠳐!」

  可能是誰的行李掉下來了。

  大叔終於掛了電話,世界重回安靜,只剩下火車「哐當哐當」的聲音。

  黑暗中,遲小魚感覺到剛剛有水噴到自己臉上,還是熱乎的。

  他汗毛直立。

  這不會是……大叔的口水吧。

  啊啊啊啊啊啊!

  噁心死了!

  遲小魚快瘋了,他顫抖著掏出紙巾瘋狂擦臉。

  正好火車出洞,天光大亮,他緩了一會才敢睜眼。

  嗯?他懷疑地看著紙巾,怎麼是紅色的?

  不只是紙巾,自己的手也是紅色的,他的整個視野都是一片猩紅。

  這不是口水……是血!

  哪裡來的血?

  遲小魚腦子懵懵的,摘下沾血的眼鏡,然後他聽見有腳步聲在靠近。

  噠。

  噠。

  噠。

  停下。

  「歪歪歪?」

  又有人開始接電話了,是一個年輕人,嗓音有點沙啞,就在他身旁。


  遲小魚緩緩轉頭。

  那是個高挑的黑髮年輕人,眉眼完全隱藏在陰影中,鼻樑高挺,下頜線乾淨利落,淡粉色的嘴唇薄而乾淨。

  年輕人正一手提槍,一手抓著大叔油膩的頭髮。

  「歪歪歪?」他像晃動一個玩具一樣晃動男人的頭,問道:「怎麼不說話?」

  「聽得到嗎,怎麼不說話?」

  男人已經說不了話了,他瞪得快掉出來,下半張臉血肉模糊,脖子幾乎快要斷掉,鮮血一股一股地從那裡往外涌,在他灰撲撲的衣服上像瀑布一樣流淌著。

  他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變得像死人一樣。

  不,應該說,已經變成死人了。

  遲小魚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上一秒中氣十足罵人的大叔,這一秒,死了。

  剛剛不是行李落地的聲音,是兩聲槍響。

  這是殺人現場,他是前排觀眾。

  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哪裡見過這種血腥場面?

  遲小魚已經被嚇傻了,視線在屍體和年輕人之間來回遊移,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熱烘烘的腥味向他的嘴裡鑽去,滑進深處,輕輕揉弄著他的胃。

  乘客們這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麼,爆發出驚恐的尖叫,倉皇奔逃,人踩著人,湧向兩邊的車廂。

  「下次打電話記得小點聲。」年輕人漫不經心道,然後隨手丟掉死人腦袋,一臉的無聊,掃了遲小魚一眼。

  他的眼尾很銳利,眸色深沉,目光移動的時候,像黑魚划過平靜的水面那樣,安靜而輕盈。

  「禹……禹司蘭?」遲小魚強行鎮定下來,試探地喊道。

  年輕人臉色立馬變了,眯眼道:「你是誰?」

  他出來混這麼多年,都用的假名,「禹司蘭」這個名字,不可能有人知道。

  面前這陌生人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

  到底是誰?他腦子飛快轉動。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舉起槍對準遲小魚,「條子?」

  「不不不!」遲小魚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桃子!」

  禹司蘭警惕地打量他,這青年眼睛生得狹長,眼尾一顆小痣,尖下巴,長得女氣,舉止畏畏縮縮,確實不像是警察。

  「那是誰?」他沉聲道。

  遲小魚已經嚇懵了,胡言亂語,「我是……我是你的任務目標,哦不是……你是我的對象,啊不不,你……我……」

  禹司蘭微微眯眼,利落地給手槍上膛,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不要動手,有話好商量!」乘警站在車廂連接處,用喇叭喊道,「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不要傷害人質!」

  此時,車速開始減緩,禹司蘭挾持住遲小魚,用槍抵著他的太陽穴,道:「清空相鄰車廂!不准減速!不准停靠!否則我就開槍了。」

  遲小魚被硬邦邦的槍口頂著,腿都是軟的,幾次要往下跪,又被禹司蘭強行拎起來。

  乘警緊張喊道:「有話好好說!什麼都可以商量!」


  「我說了不准減速!」禹司蘭怒道,「不然我就殺了……」話說到一半,他卡殼了。

  面前的青年暈了過去,直接倒在他懷裡。

  猝不及防的禹司蘭:「……」

  挾持一個昏迷的人,比挾持一個清醒的人,難度更大,收益更小。

  昏迷的人喪失行動力,挾持起來更費力氣,並且不會哭鬧,無法利用人質的恐慌情緒對條子進一步施壓。

  禹司蘭透過窗戶往外看去,遠處剛好有一輛火車迎面駛來。

  這種綠皮火車的車窗是可以向上推開的。

  只要從窗戶翻上車頂,再把握好時機,趁兩輛火車交匯的時間,跳到對面火車上,就可以脫身。

  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他正踩上桌板,腳就被抱住了。

  「鬆開。」他冷冷道。

  遲小魚短暫暈厥後甦醒過來,緊緊抱住他的腳,著急道:「我是來救你的!」

  禹司蘭:「???」

  什麼東西?

  這青年精神似乎有點不正常,胡言亂語。

  「殺人犯法啊!」遲小魚著急道,「你殺了那麼多人,還是自首吧!」

  禹司蘭深吸一口氣,壓抑住暴虐的情緒,「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對面的火車已經越來越近了,他用槍頂住遲小魚腦袋,威脅道:「鬆開,最後一次。」

  遲小魚弱弱道:「那……那你告訴我你去哪,住哪裡。」

  禹司蘭:「……」

  媽的,這人恐怕腦子真有病。

  還告訴你家庭住址?等著被抓嗎?

  不如他原地自殺好不好?

  他一腳踹開遲小魚,爬出窗戶,踩著火車外面的梯子往上翻。

  剛爬兩步又爬不動了,低頭一看,青年半個身體探出窗外,抱住他的腿。

  「我不能讓你走!你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遲小魚視死如歸。

  禹司蘭怒火攻心,罵道:「滾!有病去治!鬆手!」

  時間不等人,兩輛火車馬上相匯,他不想糾纏,死命地踢遲小魚。

  遲小魚脾氣也上來了,腎上腺素飆升,一點也不知道痛,死死地拽住禹司蘭的褲子,「我就不鬆手!死也不松!」

  禹司蘭奮力往上爬,就這樣,一個往上爬,一個往下拽,在兩股力量的拉扯下,他的褲子一點一點被扯下來。

  對面那輛火車已經近在眼前了,他必須得上去,再中途跳其他的車,才能躲過警察的追捕。

  「鬆手!你到底想幹嘛!」禹司蘭吼道。

  遲小魚大喊:「見義勇為!人人有責!就不松!」

  他用盡全力,往下一拉,然後……

  禹司蘭的褲子徹底掉了,連帶著他松垮的藍色內褲一齊被扯下。

  兩瓣雪白的屁股迎風招展。

  禹司蘭:「……」

  此時正好兩輛火車交匯,對面也是客運火車,剛剛還昏昏欲睡的乘客們立馬都瞪大了眼睛,嬉笑起來。

  對面火車上,竟然掛一個光屁股的人!這屁股又白又翹!

  大家紛紛掏出手機,咔嚓咔嚓地拍照。

  零九年的手機還是按鍵為主,拍照的聲音被設計為相機快門同款,特別響亮浮誇,還會閃光。

  咔嚓咔嚓的聲音,從車頭響到車尾,某人的屁股就這樣,被一整輛火車上的乘客參觀欣賞了。

  禹司蘭陰沉地俯視著遲小魚,額上青筋爆起,整個人爆發出恐怖的氣息,仿佛想把人撕碎。

  「啊哦……」遲小魚被他盯得害怕,連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對方不再搭理他,矯健地爬上車頂,趕在對面火車離開的那一剎那,跳了上去,飛快遠去。

  「餵——你要去哪啊——「遲小魚沖他揮舞褲子,大喊道,「褲子怎麼還你啊——」

  沒有回答,兩輛列車就這樣「咣當咣當」地錯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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