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是誰?」五歲的小男孩在門縫後睜大眼睛,糯糯地問。
禹司蘭勾了勾嘴角,「見過光屁股的金絲熊嗎?」
遲小魚躲在門後,臉色蒼白,眼裡充滿了憤怒。
他為什麼不跟這瘋子干一架,哪怕同歸於盡?
為什麼要拖到現在,把別人也牽扯進來?
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而決絕,肌肉開始緊繃,隨時準備暴起傷人。
禹司蘭似乎覺察了他的想法,原先禁錮他手腕的手,改為捏住他的關鍵部位。
「啊……」他痛呼一聲,躬下腰。
小男孩搖頭,一邊挖鼻孔,一邊擺弄門把手,「沒見過,在哪裡?」
「就在……」禹司蘭拉長語氣,手上又捏了捏,遲小魚疼得踮腳,不住倒抽涼氣。
小男孩也聽見了異響,把門打更開一點,探出腦袋想看一看門後。
禹司蘭立即伸腳,抵住門。
「是誰?」與此同時,男主人的聲音也響起。
小男孩回答:「賣金絲熊的哥哥。」
禹司蘭帶上帽兜,上半張臉隱藏在了帽子和劉海的陰影中。
「幹什麼的?」男主人警惕地問。
禹司蘭:「這房子賣嗎?老闆。」
男人打發道:「不賣不賣。」說著就要關門。
小男孩大鬧道:「我要光屁股的金絲熊!爸爸!」
男人:「我看你像個金絲熊。」
門被關上,樓道恢復安靜。
禹司蘭終於鬆了力道,遲小魚額上都是細密的汗水,眼尾嫣紅一片。
他被禹司蘭牽回去。
一進家門,遲小魚像只破布口袋一樣被丟到沙發上。
廚房裡煙霧繚繞,報警器滴滴作響,禹司蘭慢悠悠進去,關掉煤氣灶。
遲小魚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好半天,才緩過來。
他強撐著坐起來,大腿內側又青又紫,再加上之前受的傷,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
看著這些痕跡,他的心情沮喪極了。
他從來沒經歷過這些事,從小到大,他從來沒跟任何人吵過架,更別提打架了,他連重活都沒幹過!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至今幹過最費勁的事,就是幫室友擠痘痘。
而他第一天進入部門報到,就被推進小世界,然後經歷被人罵、被挾持、被毆打、被警察反覆審問一整夜、被拍裸照、光著身體像狗一樣被牽著溜、被忽視……
最近三天經歷的刺激,比過往二十四年加起來還多。
他走進浴室,給自己放了半缸熱水,呲牙咧嘴地泡進去,用毛巾不斷擦洗自己的身體。
一邊搓,一邊哭。
「嗚嗚嗚……好痛喔……」他扁著嘴,哭得一抽一抽的,「我髒了……」
「我要這殘破身子還有什麼用……嗚嗚嗚……噝好痛!」
「嘖……」
他腦子裡響起一聲不耐的機械青年男音。
「痛覺屏蔽開啟中……」
然後下一瞬,遲小魚身上的疼痛驟然減輕。
遲小魚眼睛瞬間瞪大。
誰?
剛剛誰在說話?
「歪歪歪?」他盯著天花板,小聲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別說出來,蠢貨。」
遲小魚:!!!
「你是誰啊?」他驚恐問道,隨即他反應過來,自己又說出口了,連忙捂住嘴巴。
「系統。」那個聲音回答到。
遲小魚:「我還有系統?你怎麼不早說!」
他就說嘛,出任務怎麼可能沒系統?
只是他從進來到現在,除了一開始的人物信息提示,根本沒有額外的問候了。
他還以為沒有這回事。
「你也沒問啊。」系統吊兒郎當道。
遲小魚氣死了,「你消極怠工,我要投訴你!」
「呵,請便。」系統嗤笑一聲,「要不是因為姜隅,你以為我願意來?」
「你認識我上司?」遲小魚抓住關鍵點,發出請求,「你能幫我聯繫到他嗎?」
系統警惕起來,「你想幹什麼?」
遲小魚:「有事,你就說你能不能吧。」
系統沒有說能,也沒有說不能,沉默了一會。
遲小魚等了半天也沒回應,「歪歪歪,你還在嗎?」
系統:「你想跟他說什麼?」
明明是機械音,但是莫名透露出一股緊張的味道。
遲小魚感覺這系統的態度很微妙,「你在害怕什麼?你……怕我……向我老闆投訴你?」
他一把攥住了系統的軟肋。
剛剛還明明很囂張地讓自己投訴,一提到姜隅,系統就緊張了。
已知,姜隅跟穿書局是相對獨立的。
很明顯這系統更怕姜隅。
「這不合規定。」系統道。
但遲小魚不這麼想,要是這事真的不能辦,系統就不會遲疑半天了。
「你要是不讓我聯繫他,出去之後,我就告訴他,你欺負我一個新人什麼都不懂,嗚嗚嗚……害得我快疼死了。」
遲小魚開始威逼利誘。
「嘖……下不為例。」系統不耐煩道。
片刻後,姜隅清越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小魚?」
遲小魚聽到這聲音,眼淚「嘩」地一下飆出來。
「老闆——我受不了了!對不起!我幹不了這個,嗚嗚嗚嗚……」
「稍等片刻。」姜隅道。
沒一會,浴室中光斑閃爍兩下,然後從中顯現出姜隅的身形。
遲小魚抱膝坐在浴缸里,縮成一團,哽咽道:「老闆……我、我能退出嗎?」
姜隅半蹲下來,查看他的傷勢,嘆一口氣,「辛苦你了,小魚,當然可以,這是你的權利。」
「對不起……」遲小魚覺得很對不起姜隅,姜隅對他很好,只是自己太沒用了,「支票我會還給你的。」
姜隅搖搖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沒什麼好對不起的,這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謝謝你為此做出的所有努力。」
「支票請你保留,我再額外賠付一筆精神損失費,登出世界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死亡,但是不要自殺,否則會造成現實感缺失和認知失調。」
遲小魚點點頭,姜隅揉了揉他的頭髮,說:「我在那邊等你。」
然後他的身形閃爍,消失了。
遲小魚打了會哭嗝,漸漸平靜下來。
他走出浴室,禹司蘭正坐在餐桌旁吃素麵條。
電視裡播放著晚間新聞,剛好播到兩天前火車上槍擊案,死者是一名農民工,女兒患了癌症,正在大醫院接受治療,妻子在陪護。
死者這次去北方,是為了給女兒送去在老家籌措來的醫藥費,結果半路被槍殺,身上的三萬元現金不翼而飛。
警方推測這是一起惡性搶劫殺人案件。
禹司蘭埋頭吃麵,仿佛什麼也沒聽到,仿佛電視裡播報的是一條與他毫不相干的新聞。
「你殺了我吧。」遲小魚平靜道。
禹司蘭頓住,緩緩抬起眼看他,面色陰沉,沒有說話。
遲小魚什麼都無所謂了,赤身裸體走向餐桌,居高臨下,輕蔑地俯視著他。
「你不是殺人犯嗎?」
「最喜歡殺人了。」
「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