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笙叭叭叭的也不知說了多久，天空泛起魚肚白，她再也堅持不住，趴在病床上睡著了。
根本沒發現床上的厲瑾寒早已陷入了夢魘。
厲瑾寒的眉頭緊皺，手緊緊扯著床單，白皙修長的手上青筋暴起，格外性感。
小時候的畫面一幀一幀在他腦子裡回放。
雪地！
肆虐的狂風夾雜著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而來，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衣著單薄的小男孩背著一個了無生氣的女孩艱難的往前走，腳步踉蹌，「笙笙，你在堅持一下，哥哥送你去醫院。」
兩人身上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痕，鮮紅的血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格外刺目，宛若盛開的花，一路蜿蜒。
「哥，笙笙不疼……就是困了。」背上的女孩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笙笙你別睡，哥哥給你買棉花糖好不好？」厲瑾寒的聲音發顫，腳步也不自覺加快，只是快及膝的雪，再快能快到哪兒去呢？
「笙笙不想吃了，哥哥吃……很甜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身子也越來越軟。
「哥哥你去其他地方生活吧，他們一定會在找你麻煩的，你要照顧好自己……」
「你不是說過這輩子都不離開我的嗎，笙笙騙人！」厲瑾寒的喊聲撕心裂肺，帶著濃濃的懼意，他從來都是被拋棄的那個，他害怕那種感覺。
「對不起……」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脖頸，摟在他脖子上的手無力垂落。
他的身形一滯，口中呢喃著她的名字，「笙笙……」
醫院！
看著急救室的門被打開厲瑾寒立刻上前，「醫生我妹妹情況怎麼樣？」
醫生看著面前渾身是傷的男孩，有些於心不忍。
「不是很好，還在ICU，必須儘快手術，要不然……」
厲瑾寒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一下子就明白了，「手術費需要多少？」
他的聲音冷靜與他的年齡完全不符，臉上也沒有剛來醫院時那麼慌亂了。
「身上多處器官受損，手術加上後續治療費用怎麼也要70萬。」
這還是保守估計，若是手術時出現問題，也許會更多。
「我知道了，醫藥費我會想辦法湊齊，我回來之前還請醫生幫我照看好我妹妹。」
醫生看著他的樣子，拒絕阻止的話一句也沒說出口，點了點頭。
他那么小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到這麼大一筆錢。
厲瑾寒朝裡頭看了一眼，眼神複雜，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轉身離開。
黑市！
「這刀下去可沒有後悔的餘地了。」站在手術台前的男人聲音里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你也不過十歲，未來還有其他可能。」
看到笙笙為了救他渾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他就決定好了。
他還慶幸，慶幸自己的血型特殊，腎臟也能賣個好價錢。
而且他早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他們早就盯上他的腎源了,他要是自願還有錢救笙笙，若是不願只有不斷的騷擾，就像今天這樣。
他一個人無所謂，但是他還有笙笙，她得平平安安的長大。
厲瑾寒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一隻小手緊緊攥著身下的墊子，一寸寸收緊，「少廢話，動手吧！」
「有骨氣！」男人聲音中的笑意更濃了，「希望下刀了你還能那麼有骨氣。」
僱主說害怕麻醉會影響腎源，不允許打麻醉，要求生剖，又多加了五萬塊錢。
冰冷的手術刀一寸寸劃開皮肉，劇烈的痛感襲來，他死死咬著唇不發出一點聲音。
額頭上的冷汗直冒，臉色逐漸蒼白，不知過了多久才昏死過去。
他的另一隻手裡緊攥著一張銀行卡，裡面是笙笙救命的錢。
畫面一轉！
厲瑾寒跪在地上，背挺得筆直。
「你這是做什麼？」面前的夫妻面面相覷。
厲瑾寒抬頭望著夫妻倆，面色蒼白，「林叔，林嬸你們上次說的要收養笙笙，我同意了。」
夫妻二人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兒，林嬸上前想把人扶起來，「發生什麼事兒了？起來再說，你這是做什麼？」
厲瑾寒搖頭，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直挺挺的跪著，「笙笙不適合在跟著我了，我保護不了她。」
他們夫妻倆是值得信任的，到現在身邊也沒有孩子，已經和他提過好多次要收養他們兄妹，只不過被他拒絕了，他每次被收養都逃不過被拋棄的命運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抱任何期待。
他也問過笙笙的意見，以前的笙笙不想和他分開，現在他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厲瑾寒看著他們重重的磕了個頭，把懷裡的東西全都拿了出來，「這塊玉佩是從小跟著我的，估計和我的身世有關，您替我交給笙笙。」
夫妻倆誰也沒接。
他把東西放在了地上，又拿出一張卡，「除去笙笙的手術費和後續治療費用，卡里還有5萬塊錢，以後笙笙還得麻煩叔叔嬸嬸照顧了。」
「叔叔嬸嬸，小孩忘性大，你們不要告訴笙笙我的事情，她要問起來就說，我嫌帶著她太累不要她了。」
說完又重重磕了個頭，才起身，朝著醫院跑。
傷口開始化膿，他早就感受到了，他應該活不了幾天，他得在好好陪陪她。
病床前他慢慢蹲下身，小聲囑咐，「笙笙，照顧好自己，對不起……我要食言了。」
他一個人在病床前坐了很久才離開。
車水馬龍的街道，身形單薄的厲瑾寒重重栽倒在地。
最後一幕定格在了暗夜的人將他撿回去的畫面。
意識掙脫束縛，厲瑾寒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空洞。
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了。
額頭上的碎發濕噠噠的貼著，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茫然。
小時候的事情他自己都快記不清了。
如果知道他還能活下來，那他就算拼死也會護著她，不會把她送走。
可惜……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他的笙笙消失了，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