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開始籌備結婚的消息很快就在家屬院傳開。早出晚歸的馬燕到家的時候，發現應該早早入睡的母親還在客廳等她。
「媽，你怎麼還沒去休息，大夫不是說了嗎你得早點睡覺。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看著馬燕焦急的樣子，王素芳安撫的笑笑，「媽身體沒事兒，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這段日子裡，王素芳早上醒來的時候，只能看到桌上女兒早早準備好的早餐，晚上休息的時候，擺攤的馬燕還沒回來。
「那有什麼事兒您快說，說完趕緊休息。」
馬燕的眸子中是化不開的擔憂，家庭變故發生之後，她簡直把王素芳當瓷娃娃一樣。
「今天小姚媽媽來了。」
馬燕一愣，不明所以的點點頭，「來看她？挺好的。」
她不解的等著王素芳的下文。
「我聽說兩家人開始準備結婚的事情了。」
馬燕噸噸噸牛飲完一茶缸水，聞言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眼皮輕掀。
「那挺好的。」
在母親面前並沒有什麼偽裝的必要，那些相依為命的日子，足以讓母親一眼洞悉她所有的少女心事。
所以，王素芳甚至比擰巴的馬燕更早看穿她對汪新的心意。
最初受挫的時候，她會氣急敗壞的給對方撂下一句我恨你；經常看到小情侶的甜蜜相處時，她會故意跟姚玉玲懟起來……
但如今再回想，卻覺得這些事情似乎都是發生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她找不回當初的心境，甚至有閒情逸緻為自己當時的表現送上一句幼稚作點評。
這大概就是曖昧情愫抽離之後吧，如今，她依然覺得汪新正直，有擔當，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
可卻只會用看待朋友的心態，而非是愛慕者。
「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已經放下了。」
王素芳聞言欣慰的笑笑，「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媽就知道，我的孩子絕對不可能鑽牛角尖。小姚和汪新都是好孩子，也沒少給咱們家幫忙。」
「那您也多勸勸我爸，他怎麼總是挑汪新的刺。」
馬燕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卻讓母親的面色變得糾結起來。
「這事兒啊，是你爸和你汪叔叔之間的，你就別摻和了。」王素芳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其實就算沒有小姚，你和汪新也不合適。」
「媽，我早就想問了。爸和汪叔叔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我聽說兩人以前關係很好的，怎麼會到現在這種幾乎反目成仇的地步？」
王素芳思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麼講當年的事情，從人的口中轉述的話，難免帶有主觀性。
沒道理讓沒個定論的事兒，把孩子們困擾住。
她猶豫許久，最後也只是長嘆息一聲，「事情過去太久了，說不清楚。」
「燕子。」
「嗯？」
「你看咱家屬院裡，像你這麼大的蔡小年已經結婚了，汪新和牛大力也都開始準備著了，你是咋想的？」
「我能想啥啊，我現在滿腦子就是要好好賺錢。」
王素芳聽到這個答案之後，心中一痛，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
「都是媽沒用，拖累了你。」
「媽你別哭啊。」馬燕手忙腳亂的給她找紙巾擦淚，「怎麼會是拖累，您再胡思亂想我要生氣了。」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緣故，王素芳明顯感覺到自己變得脆弱了。
那些年一個人撐起這個家的時候，她都一滴淚沒流過，現在卻常常說著說著，眼淚就噼里啪啦像斷了線的珍珠。
或許，會哭是因為她內心深處是恐懼的。
她要是走了，她的燕子怎麼辦啊？
雖然收養了馬健，可馬健還是個小孩子，怎麼能做到和燕子互相幫扶。
她的燕子還是沒依沒靠……
「今天又是小姜把你送回來的吧？」
馬燕眉眼低垂，輕嗯一聲，王素芳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小姜這個孩子，我感覺不錯。頭腦和嘴巴都靈活，有進取心，雖然沒個鐵飯碗，但應該早晚也會混出個名堂來。」
馬燕沒出聲，王素芳就繼續自顧自的說著。
「而且，錦上添花容易，但雪中送炭難，遇到事兒的時候才能看出來人可不可靠。你看媽這一病，那孩子又是來幫著幹活，又是拿出全部積蓄，這麼些日子過去了，也沒一句怨言，能做到這個地步不容易。」
馬燕還是沒說話。
「現在的小年輕啊，都講究一個自由戀愛，要自己看對眼的才願意。年輕的時候，大家都喜歡長得好看會來事兒的。但人總要有老的一天，永遠年輕漂亮的話，那成話本子裡寫的妖精了，容顏不再才是考驗枕邊人的時候。」
馬燕手指無意識的絞著自己的衣角，王素芳能看出來，她聽進去了。
「少年夫妻老來伴，媽希望我的燕子能夠有個好孩子陪在身邊照顧，這樣我才能放心……」
馬燕的食指伸到了王素芳唇邊，她不想聽對方講那些喪氣話。
雖知道王素芳坦然提起生死的本意是為她脫敏，可馬燕還是打心眼裡畏懼聽到。
她出聲打斷，「媽，其實小溫州也有跟我提過。但當時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我覺得我滿腦子就應該只想著賺錢，考慮其他事都很奢侈……」
「燕子，你這樣說，媽真的會難過。媽不希望你這樣，你應該知道，媽願意接受治療的本意到底是什麼。」
這場談話發展到最後，變成了母女倆抱在一起泣不成聲。
角落裡的馬魁披著一件外套，帶著熱毛巾出現的時候沒人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大晚上的哭什麼，明天眼睛腫了怎麼出門？」
他把熱毛巾遞給母女倆敷眼睛，轉身回房間前扔下一句，「抽個時間把那小子帶回來一趟吧。」
第二日中午，擺攤的兩人席地而坐開始吃午飯。
小溫州在飯盒裡挑挑揀揀，夾了好些肉給馬燕。
「你多吃點，這些日子都瘦了。」
馬燕抬頭一看，對方的飯盒裡幾乎看不到一點葷腥，綠油油的只剩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