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咔咔(雜音)」
「餵?這裡是13號小隊,我們現在暫留在26號基地,目前陣亡兩人,兩人重傷,四人輕傷,收到請回答。」
黑暗之中,一台通訊機發出著一個帶著「滋滋」電音的年輕人的聲音。一陣腳步聲傳來,隨後是一聲槍響,一顆子彈命中了機器,本來嘈雜的聲音就此沉寂了下來。
「嘖.....」與此同時,城市一角的地下室里,一個有著一頭黑色短髮,面容俊朗的少年輕輕皺著墨眉,他的身材如松挺拔,脖子上有一個用黑色絲線串著的白色晶石。現在他手中緊握著的對講機的信號燈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光芒。
「隊長,怎樣?有消息嗎?」這時,一邊一個身材魁梧,雙臂的肌肉如同花崗岩一般的壯碩男子詢問道。
少年把弄了一下對講機,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把對講機別回了腰間,道:「沒救了,那陣槍響和敵人的吟唱聲你也聽到了,總基地那邊多半也已經完了,現在是真的只能靠我們自己了。」說罷,他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詢問著壯碩男子道:「你呢?有在線人這裡發現什麼有用的物資嗎?」
壯碩男子放下肩上的麻袋,邊打開邊道:「食物如果不考慮零食一類的,可以當做乾糧的也就只剩幾根能量棒,主要是飲用水,晶現在的身體狀態不好,她那一招傷到了根本,現在和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現在根本不敢讓她動用魔力。我們現有的水只有八瓶,這還是包括飲料在內的情況。」
「其他人現在修整得如何了?」少年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對講機丟到某個看不見的小角落,問道。
「除了我倆,清音的傷口已經做了臨時處理,勉強恢復了戰鬥力。蒼牙的右手現在已經連扳機都扣不動了,三根手指的神經都已經麻痹了。晶的情況我剛剛說了,海龍還在昏迷,沒有要醒的跡象,但是心率已經恢復正常了。」
「還真是窮途末路了啊......能打的三個人,我倆純純的近戰,清音現在還能用的那架風能炮臂估計也用不了幾下了,但凡碰上點有實力的對手都是死路一條。」少年苦笑道。說著,他從麻布包里翻出兩根能量棒和幾顆糖,並將一顆薄荷糖剝去包裝紙丟入口中,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道:「我再出去偵查下周圍情況,順帶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可用的物資。」
「隊長,安全第一.....」壯碩男子的腮幫子動了動,好像還有什麼要說一樣,最後也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再多說什麼。
少年還以一個大拇指和微笑,隨後披上一件夜行服,按動脖頸後的一個按鍵,伴隨著細微的金屬的摩擦聲,一個用金屬打造的面罩遮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
他擺了擺手,走向了基地出口。
少年如同殭屍出土一般推開地下室的頂門,這個地下基地舊址上邊是一個線人開的小賣部。不過自從三個月前伊特蘭聖教的突然爆發,這裡就變得破敗不堪了。裡邊能用的物資也在他們小隊到來之前被周邊居民搬空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有諸如洗衣液之類的對於逃難並無多大作用的生活用品。
三個月前,伊特蘭聖教開始在全德普教會所在城市範圍內進行所謂的「選聖」的活動,對幾乎全德普範圍內的教會所在城市的群眾大面積的抓捕和絞殺,而理由是荒謬的教旨教義。
而他們是來自於龍國南方基地的調查小組,由於這次伊特蘭聖教的活動太明顯了,所以這次調查行動出動了全部龍國南方基地的調查小組,所以在五個月前,他們以非官方的途徑來到了這裡,可誰知負責通訊的地下部門內部出現了臥底,一夜之間,一眾小隊的行動全都暴露在了伊特蘭聖教的目光中,並且他們還以此為藉口,發動了這次「選聖」戰爭。
而作為暗中行動的他們,形式上其實相當於是偷渡了。偷渡加上身份敏感,自然不可能在明面上被龍國營救回去,因為這有損龍國在國際上的名譽。現在國際上對於伊特蘭聖教的活動雖有不滿,但是畢竟中間隔著一個合理的藉口,自然也不好對他們做什麼,而如果龍國在這個時候選擇把他們接回去,無異於徹底挑起了教會和龍國的矛盾。
為了龍國南方群眾的安全,現在的他們只能靠自己逃出國界線,到德普和龍國南方的交接地,再與南方基地進行交接。
不過現在的他們的情況無疑是所有小隊之中最為複雜的,因為綜合實力較強,他們被派遣進行任務的城市是距離龍國南方最近的,但同時也是聖教信徒最密集朝聖地的中心城市。距離最短,但是風險也最高,生與死僅僅只在一念之間的虎穴可沒那麼容易逃出去。
很快,他就來到了總基地上方的飯店。本來還想看看還有沒有倖存的同伴。可他剛要打開位於收銀台的暗門,後廚的位置傳來了陣陣異響。
他迅速起身喊道:「誰在那裡?」他用德普語說道,同時手也已經把上了腰間匕首,體內魔力也開始催動,身體保持著隨時可以進入戰鬥的狀態。
「別.....別開槍,我們自己出來」一個有些微弱,但是很悅耳的女聲響起。隨後一名狼族少女帶著一個比她小上很多的不知種族的女孩從後廚走出。
狼族少女身著一套寬大的校服。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長髮,水藍色的眼眸雖略顯黯淡無光,但還是很漂亮。皮膚有些病態的蒼白,加之瘦弱的嬌軀,一看就知道有些日子沒好好吃東西了。
女孩看上去7、8歲的樣子,小孩子身體本來就不如成年人那麼強壯,哪怕在這場戰爭之下,也消瘦得叫人可憐。
少年並沒有過度放鬆警惕,但還是把握著匕首的手鬆開了。他雙眼微眯,打量著少女,開口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少女緊緊摟著女孩,身體有些顫抖,但是目光之中充滿了決絕。顯然她已經做好了同眼前之人以命相搏的準備了。
少年緊盯著少女,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震驚,隨後神情逐漸放鬆下來,隨之開口道:「抱歉,嚇到你們了,看起來是我過於緊張了。」
「大人,我隨你處置,但還請您放我妹妹一條生路,她還小......」少女跨出一步,單手握拳於胸口,少年通過學習自然知道,這個手勢在德普的大意是誠實,信用。
少年抬手打斷了少女接下來的話,道:「小姐你誤會了,我是前德普皇家近衛隊的成員,我對於皇室和國家是絕對忠誠的。剛剛是出於安全考慮,所以態度上會相對惡劣些,還請理解。」少年以相同手勢面不改色地回道:「我同那群聖教的混蛋並不是一夥的,還請放輕鬆。」
「真的?」這時,小女孩突然叫出聲來:「大哥哥,你是來救我們的嗎?」但在說完之後,嘴又馬上被她身邊的少女緊緊捂住,生怕引起面前男人的不滿。
少年並不在意,接上女孩的話頭道:「我們倒是也想救助民眾,但事實上,皇家近衛隊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用一句龍國的俗語來形容,叫作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我們雖然存心想營救你們,但實在是因大勢所迫,我也不過是苟且偷生的眾多德普人的其中之一罷了,我的戰友們早已在戰火中犧牲了,而我的身體也受了很大的創傷。」少年邊說著,邊從口袋裡取出能量棒,揚手拋給了少女:「這個給你,算是表達我剛才行為的歉意了。」
少女抬手接住,看著包裝袋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但是目光中的審視和懷疑意味不減,依舊謹慎地道:「我憑什麼才能相信你?誰知道你的話是不是杜撰的?」說著,她把能量棒丟回到了少年的腳邊。
少年輕笑兩聲,很自然地一摸脖頸。把金屬面罩揭下後,隔著包裝把能量棒掰成了兩半,自己取出一小段吃掉,隨後抬了抬手,道:「這樣總可以了吧?至少這根能量棒沒有問題吧?」
看到他有幾分帥氣的真容,少女不由得呆滯了幾秒,以至於當她再次反應過來時,這張英俊面龐的主人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並把手中的能量棒遞交給了她身邊的女孩。
「謝謝大哥哥。」孩子的心思終究會簡單一些,也沒有過多的顧慮,接過後就猴急地直接開吃了,少女反應過來,可速度還是慢了一步。但看著女孩香甜得吃著,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的樣子。她便也放下心來,目光看回了少年,眼中的懷疑減少了幾分。
「我這還有,你要嗎?」少年又取出一根,遞給少女,道:「當然了,可不是讓你白吃,吃的話要回答我一些問題。」
少女猶豫再三,還是接過了,有交易意義的食物讓她覺得比起毫無代價的食物要來的自在的多。但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吃掉,而是問道:「你有什麼要問的先問吧,不過我知不知道就另提了。」
「好。」少年同她拉開距離,好讓她感覺自在些,隨後把金屬口罩戴好問道:「你知道現在城東邊的大概情況嗎?」
「城東那邊......」少女思索片刻,道:「我記得那邊的門衛好像說過要去剿滅一個什麼什麼組織來著,所以很多人都被調配走了,不過守備依舊森嚴,至少我沒法出去。」
「這消息保真?」這次反倒是少年懷疑了起來,露出的雙眼微微眯起。
毫無疑問,門衛所謂的組織大概就是他們這些倖存的龍國小隊成員,如果事實真的如她所言,那麼自己原先的計劃似乎並不能支持小隊的眾人成功逃脫了。
「我親自問的,保不保真你自己掂量吧。」少女嘴上這麼說,臉上的冰冷卻已經消去了大半。
「行吧,冒昧問下,你的芳名是?」白炎頗有禮貌的道。
「白砂,這個小傢伙叫白糖。」白砂攏了攏白糖,反問道:「你呢?」
「那我們還挺有緣的,我也姓白,叫白炎。」白炎道,他說著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那條白晶石項鍊,道:「既然這麼有緣,我們不如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白砂秀眉微蹙的看著白炎,他從地上隨手抄起一本空本子,又從貨架上取來只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好了。」白炎把紙從本子上撕下,信中的內容用的並不是德普語,而是龍國語,然而白炎不知道的是,白砂雖然身為德普人,但是在校選修的外語是龍語,所以她倒也大概能翻譯出信的大意。大概是寫給一個女性的類似推薦信的東西,他在信中看到了諸如「幫忙」「照看」一類的字眼,但也僅此而已了。
白炎當然不會告訴她信的內容是什麼意思,他把項鍊連同信遞給白砂,道:「幫我把這封信送到東關口最大的那家商場地下停車場,看見同我裡邊穿著一樣的人你就把信給他們,這個項鍊算是我的信物,他們看到後會信你的。」他說著,拉開了自己夜行服的一角,露出了裡面的一件灰色銀邊衝鋒衣。
「那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白砂道:「我不能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吧?」
「好處就是,能讓你們暫時擺脫這場戰爭,保住小命。事實上群眾們有所不知的是我們德普皇室與龍國有簽約相關協議,我這封信可以讓你獲得在龍國待下去的身份。」白炎笑道他揚了揚手中的信,道:「那麼你意下如何?是繼續在這場不知何時結束的戰爭中垂死掙扎?還是賭一賭我的們的這場交易?」
白砂陷入了沉默,白炎極有耐心地等待著回復,他的話其實是有不可被深究的問題存在的,他一個皇家近衛隊的普通成員。怎麼可能會知道皇室同龍國簽署的協議條約?而如果他不是普通成員,而是什麼軍官一般的存在,先不論年齡,光是戰爭爆發了這麼久他在這戰陣腹地就足以讓人感到奇怪了。
此時在這場對弈之中,在試圖抱有僥倖心理去賭一種可能性的可不止有白砂一個。白炎其實也在賭,在賭一種微乎其微,卻確切存在的可能性。他在這個少女身上看到一種遠比逃出德普更重要的「可能」,所以他才不斷的用一個接一個的謊言掩蓋著真相。
約莫十分鐘過去,一直皺著眉頭的白砂終於在白炎迫切的目光下點了點頭,道:「好,我替你送信。」
白炎在面具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揚,他道:「我相信你一定不會為這場賭博而感到後悔的,因為你的選擇無比正確。」他說著,把信和白晶項鍊送到白砂手裡,隨後轉身欲走。
「大哥哥,你要走了嗎?」白糖開口道。
「嗯」白炎回首應了一聲,本想抬手摸摸女孩的頭,但想了想覺得不合適,抬起的手自然地改為了擺手道別的動作,道:「大哥哥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你乖乖跟著你姐姐,好好活下去,知道嗎?」
「那我們會再見面嗎?」這時白砂突然道:「就比如我送出這封信的時候,你會在那裡嗎?」言語中夾雜著一種莫名的情緒。
但是有重任在身的白炎當然無暇推敲少女話中潛藏的意思,他將夜行衣的帽兜扣上,聳了聳肩:「誰知道呢?」
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暮色中,白砂站在原地,看了看掌心的項鍊,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牽起白糖的手,向著白炎剛才指出的方向而去。
她或許不會想到,這場交易將徹底改變她的人生,並且讓她向著她從未想過的方向前進。
一個新的世界正在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