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炎以這個據點為圓心,在半徑兩千米的居民區內搜尋著物資,路上還看到一些被聖教信徒殺掉的人類殘骸,他們有的被火魔法燒得面目全非,有的被水魔法泡的渾身發白,甚至還在淌著水,有的被土魔法埋葬在地下,只有一隻手,或是一隻面露絕望之色的頭顱暴露在外頭。
瘋子,一群瘋子!此時,哪怕不是德普人的他看到這些場景,不免也被氣得牙痒痒,逝者中不乏有小孩子,伊特蘭聖教如此蔑視生命的行為讓人氣憤不已,白炎很想做些什麼,卻又因為自己的處境和立場不能施與援手而感到無力。
為了所謂的教條,視生命如草芥,在如此大難之下,有多少人是精神正常的?又有多少人雙手沾上了鮮血?
無人知曉。
但舊時代的一句古話總是沒錯的:戰爭的勝利與否,遭殃的總是百姓,而非那些高高在上的領導者。
他花了一小時搜羅了一些簡單的物資,當然,食物和水依舊少得可憐。最多給兩人多撐個一天而已。不過大量的聖教巡邏隊倒是證實了先前與白砂交換情報的部分說辭。
「她到底是個什麼人?」白炎在心中嘟囔著,他對先前那名自稱「白砂」的少女感到的奇怪和警覺又上升了,長期的戰場經歷鍛鍊出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少女絕不簡單。事實上,向門衛打聽消息這種事他們幾個人倒也不是沒做過,只不過在伊特蘭聖教的政教合一的背景下,他們的信徒比白炎想像中的要來的虔誠和忠誠,根本不會有人會因為蠅頭小利而透露半點信息。剛才的問題也只是單純的在試探對方的身份而已,卻沒想到如同出對三引了個王炸出來,把真消息炸出來了。
所以,成功得知聖教內部準確信息,卻又對聖教表現出厭惡以及恐懼的白砂的身份就顯得很耐人尋味了,不過魚已上鉤,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把線放長些,然後耐心等待。
回到基地,白炎推開休息室的門,屋內的幾人紛紛抬起頭來,他先看向一個在角落調試儀器擁有青色頭髮,墨色眼瞳的女子,道:「清音,定位器修好了嗎?」
清音搖了搖頭,嘆氣道:「唉,別提了,還是沒辦法接收到任何總部發來的信息,我估計真的如我所判斷的那樣,這座城市被人施展了大型的能量隔絕法陣,甚至可能覆蓋全城。」
白炎嘆氣道:「行吧。」隨後他打了個響指,吸引了全體隊員的注意,而後道:「大家,我知道現在你們的傷勢都需要休整,但是現在計劃趕不上變化了,今晚我們就必須動身了。先前我去調查以後發現,事情的發展比我想像中要來的快得多,總基地那邊已經確定是被人發現了,目前的城內,那幫混蛋已經開始了大面積的搜查,待得越久危險越大,現在大家做好最後調整,準備出發。」
「這麼突然?」之前搬運物資的壯碩男子放下手中的醫藥箱,驚訝道,因為今天凌晨趕到這個基地的時候,白炎還說先休整一下,現在卻突然變卦說就要出發,顯然是有大事發生了。
「泰山,沒辦法的事,到時候海龍和晶就交給你了。」白炎道,現在顯然不是說明的時候,離開才是首要目的。
泰山點了點頭,隨後白炎轉向另一個坐在座位上,在換紗布的男子。男子年約二十出頭,一頭銀藍色的短髮顯得很精神。
「蒼牙,武器檢修過了嗎?」白炎道。
蒼牙吐掉嘴裡含著的紗布,臉上還帶著剛才換藥時的扭曲和痛苦,道「泰山的巨斧磨損一般,還能勉強使用,但你的刀實在是磨損得太過嚴重,現在估計連你的魔力都承受不了。我的那杆狙倒是還能用,但我現在這情況你也看到了,給你拿去用吧,槍托還是有點質量在的,噹噹近戰武器應該還是可以的。」
「晶,魔能石儲備情況呢?」白炎隨後看向一旁立在一個昏迷著的黑色長髮的男子的床邊的一個頸生龍鱗的紫發女子,道。
「支撐那兩台直升機運行應該沒問題,不過......」晶說著目光看向了清音,道:「這就要看清音的操作了。」
「包在我身上。」清音頗有自信得點頭道。
「好了,準備的事說完了,我也該說說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白炎道:「我剛才在城裡搜索物資時,遇見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似乎也是感染者,不過她的情況有些奇怪,因為她的身上我並沒有看到任何異變的早期症狀,也感受不到任何魔力波動。」
「隊長你是說......」晶似乎聽懂了白炎的意思,有些難以置信得道:「無症狀感染者?這怎麼可能?」
「不。」白炎搖了搖頭:「恐怖的不是她無症狀,而是一旦有異變的出現,她的身上就立刻將其驅逐或者絞殺,也就是說這孩子很有可能不只是無症狀感染者,她的身上可能有著自然產生的抗體。」
白砂並不知道的是,白炎為了抑制異變,他的身體有些部分都已經由金屬和晶體改造成了機械,其中就包括了他的一隻眼睛,那隻機械眼可以看到人體內部的異變情況,本來改造的初衷是想讓白炎對自己和夥伴的身體的異變情況做出適當的調整或者相應的治療,沒想到這次卻因為它而有了意外的收穫。
休息室內眾人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幾分,他們作為異變症患者,他們當然知道抗體的出現對如今的人類的意義是什麼。
上個世紀,有幾隻龍國的探索小隊從一處古代研究所遺蹟中帶回了有關於異變症的起源的黑匣子,經過數年的破譯得到了一段歷史:大約在數百年前,來歷不明的隕石降落在這顆星球上,隕石內的植物種子在這裡生根發芽,長勢驚人。上面的金屬也開始詭異的同化起了星球的原生礦物,甚至產生了二次變異,周圍泥土也開始結塊,晶體化。一根又一根,形狀各異,顏色不同的晶體從大地破土而出。
開始時,這顆隕石對於他的降落地來說,除了這些詭異的事情之外,好像半點威脅也沒有。它所在的這個國家甚至還將它作為戰略物資保護了起來,並封鎖消息,內部開始組織人員開始研究這些不速之客。而首例異變個體也是從這個國家出現的。
起因是一個研究科組在做分離分析的實驗時,一個科研人員的手不小心觸碰了外溢的溶液,他的保護手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腐蝕,他只覺得手指上傳來陣陣如火燒一般痛感,抬起手來只發現自己手指上不知被什麼撕開了一道傷口,那「溶液」如同有生命一般往他的傷口裡面鑽。他使勁按壓手指根部 ,試圖阻止那滴詭異的「溶液」繼續進入他的身體。但是他顯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能力,很快,伴隨著一股熾熱的能量鑽入他的血管 ,實驗室又恢復了正常。
而這位研究人員為了不被當做小白鼠而被抬上解剖台,選擇了隱瞞這件事。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並無大礙,便也放下心來,繼續正常上班工作。他甚至覺得那只是個夢。
然而,他的隱瞞和逃避,最終釀就了一場災難。
那天於他而言,本來是一個正常的工作日。他正常的去上班,可就在前往實驗室的路上,忽然胃裡莫名一陣刺痛,反胃感直衝腦門,他下意識地直往廁所沖,還沒等他把廁所門反鎖「嘔」的一聲巨響從口腔傳來。
巨大的嘔吐聲引起了隔壁隔間的保安的注意,他關心的敲了敲隔間的隔板,道:「兄弟,沒事吧?」
回答他的是更響的嘔吐聲。
對此保安以見怪不怪,多半又是解剖部新來的實習生,因還未脫敏而感到噁心的實習生年年有,在這裡工作久點的都知道。
保安沖了水,提起褲子走出隔間,接著敲了敲隔壁的隔間門道:「你要是不舒服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喊醫務室的人過來?」
他不知道的是,隔間裡的人正一面驚恐的看著自己吐出來的東西:那是一種粘稠的綠色的液體,和水接觸後就如同沸騰了一般,不斷冒著讓人噁心的液泡,液泡破開的同時散發出一股腐爛的惡臭。
「不......這不會的。」他猶如發瘋了一般自言自語著,身體也在悄然發生變化。背上傳來了如針扎一般的痛感,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刺破他的皮膚生長而出,發出著「吱呀」的令人牙酸的聲音。骨骼如同有萬千蟲蟻在不斷的啃食。他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居然直接撞開內推式的隔間,朝著廁所外而去。
一邊本來還在打電話的保安只覺得身邊有一道人影閃過,他側頭看清那「人」之後,目光驚恐到手中的手機都直接掉到了地上,約莫十秒後,他抓起腰間的對講機,邊拔出警棍道:「餵?總隊?這裡是A區大隊長,A區一樓目前有一隻不明生物出現,目測具有極強的攻擊性,請求派遣增員,最好攜帶熱武器。」他掛斷通話,目光驚恐地盯視著那隻衝出去的巨大生物,卻根本不敢上去阻攔。
開玩笑,就他手上那根比小腿長不了多少的警棍能幹啥?給這怪物送點心嗎?他也只能寄希望於總隊能快速帶人攔截,以免造成過多的傷亡。
文件第二層加密有一份關於這隻首隻異變體的觀察實驗報告,上面對於這隻大傢伙的具體能力有著詳細記錄:「他的大腦似乎已經完全退化皺縮,幾乎只保有正常生命體的進食和休眠的本能,但是其個體表現出了極強的戰鬥能力和反應能力,出拳的力量同一隻成年棕熊碾壓敵人所用的力量幾乎相同。」
隨著奔跑,衣服的碎片伴隨著變異脫落著,而收到指令的保安以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面對著眼前這個不明生物,保安們極有素質地在短時間內擺好了陣容,在一面又一面的合金盾牌間,一根根黑黢黢的槍管直指怪物。
「吼!!!」那怪物似乎並不打算讓這群看上去就不好對付的傢伙有充足時間準備,大吼一聲,舉起皮膚已經變成一片灰綠色的拳頭一拳轟出,只聽拳頭砸在盾牌上發出「咚」的一聲,三名保安帶著中心凹陷的盾牌被擊飛了出去,口吐鮮血,持盾手骨折的同時將陣型打散。
「開火!」眼見著隊員被打飛,保安總隊已經來不及重組陣容了,只得下令開火,自己也端起手中的步槍開始射擊。
「此個體似乎擁有著控制其身上的晶體的能力,作用包括但不限於:」
「防禦。」
「鐺鐺鐺!」每顆子彈的落點處,都會有晶體生長出來,將這些子彈一一擋下,卻連劃痕都不能留下。
「攻擊。」
當一輪射擊結束之後,這隻身上還掛著布料碎片的怪物並未給這群保安換彈的時間,它用力錘擊地面,「砰!」只見地面以它的巨拳為圓心,四周的地面迅速開始龜裂開來。本就並不如何整齊的隊伍此刻已經全散了。
「吼吼吼!」那怪物發出與剛才不同的咆哮,背後的晶體有一部分隱沒於它的皮膚,隨後他的雙臂又迅速生長出更多晶體,將它那碩大的拳頭包覆起來,形成了兩個並不規則的「拳套。」
它一拳刺出,看上去頗為鋒利的拳套迅速洞穿了面前一名保安的腹部,綠色晶體之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宛如藝術品一般。
不過這種以生命為代價的藝術,殘酷又噁心到不會有人想去評鑑。
「其晶體硬度約等於壓縮過的二倍軍用合金,至少目前無法取樣的情況下,還難以測量其具體數值。這種硬度在後續的實驗中確定為較低一檔,但是擁有其獨有的特性。」
「拳套」洞穿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脫水,速度快到甚至可以聽到骨頭摩擦發出的「咔咔」聲,這名無辜的保安轉眼間就化為一具乾屍,而伴隨這份變化的,則是怪物背後重新生長出了更多的晶體。
「這種綠色晶體似乎會吸收生物身上的能量,形式包括化學能,生物能,以及一種目前未被命名的極其微弱的能量,使得該個體身上生長出更多的晶體。如果將這種晶體比作植物的話,該個體就類似於溫養這株植物的溫室。「植物」寄生在該個體上,給予能量和操縱其思想,而該個體則為「植物」獲取更多的能量,用以其生長,形成一種循環。」
事發過後,該國家的一眾領導者並沒有感到恐慌或者畏懼,而是在指派研究者繼續研究隕石的同時,還要求研究這種寄生的症狀以及那未被命名的能量,使其變得可控。畢竟每一次新能源的發現,都意味著國家地位和實力的上升。更有好戰派希望能研究出新型生物裝備,以此作為重新瓜分世界資源的力量。
這些便是在黑匣子中記錄的全部內容了,依據記錄的影像資料以及文字內容,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已經消失在歷史之中的國家。而且研究所內的全部資料以及寫有文字的地方都看不見半點龍國語。足以證明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這個來自已經消失的國家的機密研究所出現在了新時代龍國還未清理回收的禁地中。
而在新時代的今天,這種被無數人詛咒著發現者的症狀和能量都沿用了舊時代的命名,分別為:「異變症。」和「魔力。」當然了,這都是後話了。
但在當時,根本不會有人會想到他們的研究會為後人帶來多大的災難,他們本可以在災難開始之前就將這些東西封印鎮壓,永不會被世人所知。但不得不承認,魔力的發現無疑是具有革命性意義的,那個國家也確確實實研究出了可以以一國之力抵抗全球的武器裝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隨著眾多隕石的降臨,那場被新時代歷史學家命名為「大異變時代。」的災難也即將到來。「異變症」再也不是這個國家的「特權」。全球每日增加的異變症患者占全球總人口的0.5%,相當於每一千人之中就會有五人感染恐怖的異變症,由於異變症感染源隱蔽性較強,可能混雜在一般金屬、植物以及其他生活常見物品當中,並且具有潛伏期短,發作前三日內症狀不明顯的特點,增長率一直在持指數型上漲。異變症患者要麼變成恐怖的怪物,要麼成為異變症感染源的營養源、新載體。這場全球性的災難甚至比十幾個世紀前那場呼吸性傳染病更加恐怖。那個國家本打算用於戰爭的武器,最後卻用於抵抗自己國家泛濫成災的「異變體」。
根據有關資料記載,異變症患者的年齡一般不超過55歲,約有15%的人感染後化為「異變體」,85%的人異變症蔓延至肺部,心臟或是大腦,直接造成呼吸衰竭,心臟停跳或是腦死亡,死後的人體又會變為新的感染源。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多數異變症並未出現人傳人現象,無論是正常人與異變症患者,還是兩名異變症患者,結合後誕下的孩子大多都沒有出現遺傳的現象。在不斷重複的研究後發現,異變症正是以新發現的能量源「魔力」為主要載體存在。但是這個發現實在太晚了,哪怕在全球眾多研究者的共同努力下,也並未在「大異變時代」到來之前研究出以魔力為基礎的抑制異變症的方式。
之後的歷史就無人知曉了,歷史仿佛一卷完整的電影膠捲,唯獨在此處被人用剪刀剪下了一段,新時代的眾多歷史學家也在研究這場災難,然而如今新時代也已經過去了2個世紀有餘,那場災難的起因結果甚至是實質是什麼仍舊是無人知曉,未能組成一段完整歷史的「大異變時代」註定要讓所有歷史書留下這段讓人好奇又憎恨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