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喋才不理他。
她見多了他凶神惡煞的樣子,這樣光皺個眉根本嚇不到她,抬手就打掉他按在自己後頸上的手。
脖子上一片滾燙溫熱,肯定都紅了,她皮膚薄,再用力點估計明天都能留下指印。
今天的聞梁格外膩人,都不像平時那樣,視線掃到她脖頸處,眉心微皺,抬手撩開她黑髮,掌心貼上去。
「疼?」他問。
倒也不疼了,陳喋眼皮一掀,說:「廢話。」
聞梁:「你剛才好好跟我說話我能弄疼你嗎。」
「我什麼都沒說,你上來就捏我脖子。」陳喋提醒他。
聞梁耐心磨盡,把煙從嘴上拿下來:「怎麼來這了?」
身側一對男女笑著走過來,陳喋側身讓他們通過,又往旁邊看了眼——她跟聞梁這關係糾葛,她不想讓朋友知道。
陳喋順了順頭髮:「慶功宴。」
聞梁看眼手錶:「幾點回去?」
「不知道。」陳喋聳了聳肩,聞到他身上熟稔的味道,「估計快了吧。」
聞梁「嗯」了聲,便抬腳走了-
陳喋回座位時他們那桌多了個人。
年紀比他們這群人大出一截,坐在其中看著挺突兀的,還頂著個啤酒肚。
陳喋坐到夏櫻旁邊,湊過去問:「誰啊這是?」
「投資方。」夏櫻手掌半攏著在她耳邊說,「好像以前也是咱們學校的,這次宣傳片資金有一部分他贊助的。」
陳喋點頭,評價:「長的是挺像投資方的。」
夏櫻噗嗤輕笑出聲,在她手臂上打了下:「你也太損了。」
兩人正窩一塊兒悄聲說著話,啤酒肚轉過臉來,笑問:「這就是咱們的女主角嗎?」
「對對對。」啤酒肚旁邊的男生應道,「咱們校園之光,蟬聯四屆的校花。」
陳喋收起剛才還在損人的模樣,笑著謙虛道:「我可沒聽說過學校還選過什麼校花,都是大家瞎說的而已。」
啤酒肚站起身,身子越過半個茶几朝她伸出手:「早聽說校慶這片子是校花來拍,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陳喋跟他握了下手,很快鬆開,坐回去了。
夏櫻嘖嘖兩聲,捧著陳喋的右手揉了揉,低聲哀嘆道:「真是委屈它了。」
陳喋睇她一眼:「你可以再說大聲點兒。」
她往周圍掃了圈,又問,「學長人呢?」
夏櫻:「剛剛接了個電話就走了,人家現在可是日理萬機。」
「那陳舒媛沒跟著一塊兒走?」
這可不像她啊。
「誰知道呢。」
陳喋往旁邊掃了眼,陳舒媛從前是外聯部部長,對外跟企業聯繫多,顯然是認識這位啤酒肚的。
啤酒肚:「我剛才已經看到剪輯的最初版了,拍的真好。」
陳舒媛挽發:「學校特地請陸川學長回來拍的,肯定比我們這些業餘的拍的好多了。」
儼然是炫耀自家男朋友的樣子。
「你眼光好,找了這麼個男朋友。」啤酒肚說。
「還不是啦。」陳舒媛紅著臉,善解人意道,「學長現在正是事業上升期,我們就沒有把重心放在感情上。」
夏櫻聽得直接忍不住甩了個白眼。
在場這些人誰不知道陳舒媛腆著臉追了陸川四年,陸川明確拒絕了無數次,要不是修養好誰受得了這樣的人天天在跟前蹦躂。
居然還能被她說成這樣。
服了。
在座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見啤酒肚,剛才熱鬧的氣氛都降至冰點,滿臉我是誰我在哪。
偏偏那兩人還旁若無人的繼續聊天。
「那咱們校花有男朋友了嗎?」啤酒肚話鋒一轉,看向陳喋。
陳喋懶散靠在沙發里,聞言才抬眸,笑了笑:「有。」
「也是,長這麼漂亮,肯定有男朋友。」啤酒肚嘖嘖搖頭,「真是便宜了那小子啊。」
周圍幾人都忍不住皺眉,這話聽著總歸不那麼舒服。
然而金主爸爸在上,只能閉嘴。
「學校里好多人追陳喋,我估計她這四年下來情書都得拿得手軟啊。」陳舒媛捂著嘴笑,「還好她男朋友不是我們學校的,不然還不醋死啦。」
啤酒肚側頭:「不是你們學校的?那是何方神聖啊?」
陳舒媛抬了抬下巴,「你得問她才知道,不過我可聽說了啊,她男朋友特別有錢。」
頓了頓,她自顧自點了點頭,「也是,學校那些追求者哪兒能讓她滿意呢。」
陳舒媛這話已經不是暗諷了,壓根就直接把屎盆子扣陳喋頭上了。
陳喋瞭然。
原來不跟陸川走是擱這等她呢。
夏櫻氣不過,跟她爭:「蝴蝶跟她男朋友大學前就在一起了,你在這瞎嚼什麼舌根呢!」
其他人也忍不住小聲爭辯道:「對啊,而且我們學校家裡有錢的人多得是吧。」
「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吵起來了。」啤酒肚打圓場,拎著酒杯站起來,「來,我敬咱們校花一杯,是我先提的這事,我給你賠個罪。」
陳喋唇角帶笑,悠然不動:「抱歉,酒量不好,剛才已經過量了。」
「我看你也沒喝多少啊,要踏進這個圈子的人兒怎麼能不會喝酒。」啤酒肚說。
陳喋剛一皺眉,一個侍從就急匆匆踱步過來:「馬總。」
「嗯?」啤酒肚抬了抬眉,端著架子,「你認識我?」
「是,那桌的聞總請您過去一趟。」
「哪個聞總。」啤酒肚不耐煩的坐起身,尋著侍從指的方向看過去,立馬哎喲一聲,從沙發上彈起來,忙不迭地跑過去了。
夏櫻都看懵了,便眼瞧著啤酒肚一臉訕笑跑到了剛才她盯著看的那男人面前。
他站在男人面前,點頭哈腰,姿態放得很低。
而那男人臉上卻沒什麼表情,說的話聽不清楚,只從微抬的下巴感覺到他的高高在上。
「這……什麼情況啊?」夏櫻戳了戳陳喋。
陳喋漫不經心:「認識吧估計。」
「還好還好。」夏櫻拍拍胸脯,「正好湊巧,不然你可就得跟這種辣雞喝酒了。」
陳喋捏了下肩膀,無聲嗤笑。
可不就是剛好被叫過去嗎。
恐怕人家餘光壓根都沒離開過她們這。
——
被這事一鬧,陸川也走了,大家沒有興致繼續慶功,其中一人提了句回去,大家便都紛紛起身。
陳喋走在後面。
而陳舒媛坐在最裡面,出來的最晚,她走出卡座,看到陳喋倚著一旁牆壁。
陳舒媛輕嗤一聲,踩著高跟鞋繼續抬步往前走,經過陳喋時卻被一把拽住手臂往後甩。
陳舒媛猝不及防,腦袋撞在牆上,陳喋抬手摁住她脖子,眉眼低垂。
她歪了下腦袋:「陳舒媛,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只會這點把戲啊。」
「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這是在酒吧!這麼多人看著你還想做什麼!」陳舒媛嗓音偏細,情緒激動起來聲音很尖,「不愧是被聞梁養大的啊,做事也跟他一樣就知道暴力。」
陳喋笑了,眼尾上翹,媚的像只狐狸。
她揪著陳舒媛的領子,把人腦袋一下一下往牆上磕。
一字一頓道:「我要跟他一樣暴力,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站在這?」
「而且聞梁現在就在這——」她悠悠道,「你猜我把他叫過了他會怎麼對你?」
恐懼是本能反應。
陳舒媛惡狠狠瞪著她,嗓子卻溢出一聲微弱的聲音。
陳喋個子一米七,還踩了雙高跟鞋,借著身高優勢睨著她:「再敢嚼舌根,你試試。」
——
又下了場雨,地面濕漉漉的。
夏櫻看著陳喋慢一步走出酒吧,後面還跟著陳舒媛。
「沒事兒吧?」夏櫻問。
「沒事。」
「你怎麼回去?」
陳喋手機震了下。
【聞梁:朱奇聰在外面,等我會兒。】
陳喋往馬路旁看了眼,果然看到那輛黑色賓利。
陳喋抬了抬下巴:「我男朋友助理過來了。」
「我可真羨慕你啊公主。」夏櫻撇了撇嘴,「衣食住行男朋友一應俱全。」
旁邊有人喊夏櫻拼車,她跟陳喋道了別後便跑過去。
等大家坐地鐵的坐地鐵,坐計程車的也都打到了車,陳喋才轉身走向那輛賓利。
「陳小姐。」朱奇聰頷首。
「嗯。」陳喋隨口問,「什麼時候到的?」
他誠實道:「半小時前。」
到晚上空氣也染上涼意,陳喋扯了條薄絨毯蓋在腿上,打了個哈欠。
安靜片刻,朱奇聰又低聲道:「陳小姐,聞總這些天公司事多,脾氣可能不好。」
脾氣不好。
剛才被美人簇擁著時陳喋看他倒是挺開心的。
「公司怎麼了?」
朱奇聰:「聞總正準備架空瞿董手裡的股份,需要處理的事情很繁瑣。」
陳喋只聽個大概,具體的她也弄不明白,點點頭便偏頭看向窗外,不說話了。
十幾分鐘後,聞梁便出來了。
男人痞氣粗糙,咬著煙,火光乍亮一瞬。
車窗開了條縫,不遠處幾個人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
她聽到其中一個男人說:「聞總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要走了,難不成是剛才那姓馬的磕磣玩意兒讓你掃興了?」
另一人哈哈大笑:「阿梁還能被那種人影響心情嗎,人家這是急著回家逗貓呢。」
其他人都聽懂了,笑著調侃:「早聽說聞總那西郊寸土寸金的別墅是用來金屋藏嬌的,這麼寶貝,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見?」
聞梁似笑非笑的,拒絕的倒乾脆:「滾蛋。」
眾人便在鬨笑聲中滾了。
聞梁提腳走過來,拉開車門坐進來。
朱奇聰畢恭畢敬地叫了聲聞總,便穩穩發車往西郊別墅開去。
平常陳喋出入學校偶爾由朱奇聰接送時他沒這麼拘謹,還會和她說話解悶,但只要聞梁在便端起百分百的恭敬態度。
畢竟這聞梁就是個瘋子,幹過的混蛋事兒數不勝數,誰在他面前都得留意著他情緒,生怕這喜怒無常的主兒又突然發火。
聞梁習慣車廂內的安靜,閉目養神一會,撈起陳喋的手攥過來。
回憶起方才她那句陰陽怪調的「這不是怕耽誤了聞總的好事兒」,乍一聽刺耳,但也不難琢磨出其中隱藏的吃味。
聞梁心情不錯,指腹摩挲著她手背,又滑又嫩,不愧是被他這麼多年好好養大的。
「啞巴了?」
陳喋睇過去一眼:「幹嘛。」
「去歐洲拍攝這幾天怎麼樣?」他隨口問。
「就那樣,吃飯拍戲睡覺,不過景色很漂亮,拍攝的也很好,估計片子馬上就能出來了。」陳喋說。
聞梁只「嗯」了聲,就結束這個話題,靠回去繼續閉目養神,只捏著她的手動作不停。
夜色朗潤,黑色賓利穩穩開向西郊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