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藥,藥效帶來重新席捲而來的睏倦感。
陳喋躺下繼續睡,聞梁拿上睡衣去次臥沖了個澡又回屋。
半夢半醒間,隱約感覺到自己被人摟著腰攬進懷裡,聞梁身上被洗滌沖刷淡的菸草味縈繞過來。
被體溫熨熱,變的繾綣,還透著點隱約的溫柔。
而後,一雙乾燥溫熱的手撫上她額頭,又摸了摸她臉,把她頭髮撩到耳後。
翌日清早,陳喋醒來時已經覺得舒服多了。
昨晚發了汗,她進浴室洗完澡披著睡袍下樓。
聞梁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份文件,鼻樑上還架了副眼鏡。
眼鏡能給人帶來優等生的刻板印象,只不過到了聞梁臉上,只能把他那點狠勁掩去一二,整個人成了大寫的斯文敗類。
這個點居然還在家。
陳喋有點詫異的揚了下眉,走下樓。
聞梁聽到聲音抬眸,讓一旁周嫂拿溫度計過來。
陳喋接過溫度計,甩了幾下壓到舌根底下,剛要拉開椅子坐下便被聞梁撈著手腕一拽。
她跌在他懷裡,手臂下意識環過他脖子。
聞梁索性一隻手臂鎖住她,另一隻手摸她額頭:「舒服點沒?」
「嗯,應該退了。」陳喋咬著體溫計含糊不清說。
他不再說話,只讓陳喋坐在他腿上,抓著她手指玩。
五分鐘後,陳喋拿出體溫計,已經退燒了。
聞梁把旁邊一碗白粥勾過來,將勺子放進她手裡:「今天別吃油膩的。」
「這樣我怎麼吃。」
她剛一抬腰要從他腿上起來,又被重新壓回去,聞梁在她身後低笑。
男人聲線偏低,很沉,隔著相貼的胸腔傳過來:「抱會兒。」
陳喋回頭看了他一眼,只好坐在他腿上喝粥。
一旁周嫂從廚房拿了兩碟小菜出來放到餐桌上,看出今天聞梁心情不錯,笑說:「小姐光喝粥多沒味啊,拌點這個吃。」
周嫂是從原本聞家大宅跟著聞梁過來的,聞梁小時候就是她照顧,看慣了聞梁發脾氣的暴怒樣子,如今看著大少爺這麼親昵的抱著陳小姐吃早飯哪能不感慨。
英雄難過美人關唷。
從前可沒見聞少爺有這樣的笑臉過。
陳喋道聲謝,舀了一勺拌進粥里,一邊問:「你今天不去公司嗎?」
「過會兒去。」他淡聲,「跟我去公司嗎?」
陳喋拿一種「你瘋了嗎」的眼神睨他一眼,拒絕乾脆:「不去。」
為了避免遇上陳家人的尷尬局面,陳喋很少和他一起出入公共場所,而聞梁也的確不喜別人盯著她看,再者名利場上還有些骯髒手段。
也因此,兩人的事幾乎沒人知道。
聞梁也隨她,拍了下她臀:「起來。」
陳喋起身。
他走上樓,穿上西服,打著領帶重新下來:「我出門了。」
陳喋吃飯時很專心,沒抬頭,只應了聲。
不知聞梁是沒聽見還是怎麼,又走到她身旁,陳喋抬頭,眨了下眼:「怎麼了?」
她的確是美人骨,尤其在銀白的吊帶睡裙映襯下,冷白皮膚,肩頸瘦削,右邊鎖骨上方還有個他咬的牙印,已經淡了很多。
聞梁看著她,喉結上下滑動,而後直接俯身。
舌尖舔過她唇角。
陳喋一愣,近距離的看著他,睜大眼,黑睫都幾乎掃到他臉頰。
聞梁重新直起身:「這麼大人了,喝個粥都能沾到嘴巴外面。」
陳喋:「……」
……那你就能吃了?
她的確是震驚,她跟聞梁在一起這麼久,除了極少數幾次,親吻只發生在親熱時候,更別提現在周嫂還在旁邊站著。
陳喋餘光看了周嫂一眼,她正低著頭垂眉順目的,只是嘴角笑意都掩不去。
聞梁拿紙巾擦過嘴就走了。
陳喋把那一碗粥喝光,周嫂便很快把碗筷收拾好拿進廚房,陳喋掃了眼,把一旁落了的湯盅也給她拿進去。
「誒,我來我來。」周嫂忙接過來,笑眼問,「小姐中午在家吃飯嗎,想吃什麼?」
陳喋:「不了,我中午應該要出去一趟,你一會兒收拾完廚房就早些休息吧。」
「是要去找少爺嗎,我知道他愛吃什麼,我做點兒小姐給送去吧。」周嫂笑眯眯的,熱情道,「少爺見您去送肯定會特別高興的。」
「……」
陳喋不知道為什麼,周嫂一直以來簡直就像是兩人cp粉似的。
可她對於聞梁而言,也不過是個頗為賞心悅目,性格對他胃口的女人罷了。
「不是。」陳喋尷尬道,「我要去學校一趟。」
「噢,大四了還有東西要忙啊。」
「也沒什麼。」陳喋彎唇,「去找我導師一趟。」
——
陳喋的導師是電影學院數一數二的大牛導師,不少如今著名的一線二線演員都經她調教,就連許多編劇導演也都得稱她一聲老師。
應書對陳喋這個學生是又愛又恨,在表演方面極具天賦和靈氣,可又偏偏太過清高,之前有網絡劇找她也都推了。
既愛她的天賦,卻也痛她不珍惜天賦。
「來了。」應書坐在辦公室,抬眸看她。
她如今六十幾的年紀,卻依然有藝術者的氣質。
「嗯,老師。」
「聽說你昨天去面馮導的那部劇了?」應舒問。
陳喋一頓:「您知道了。」
「我和馮致老相識了,昨天晚上還來找我了解你,我把之前幾次表演大考的視頻發給他看了。」應書喝了口茶,「看來馮致也是挺喜歡你的,面上的可能性挺大。」
陳喋忍不住漾開笑:「真的嗎?」
「騙你做什麼。」
應書瞧著她,眼裡的笑不能作假,她的確是喜歡表演,可又總覺得飄忽不定,「這個問題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
陳喋:「什麼?」
「當初為什麼選擇表演?」
陳喋悄無聲息的屏住呼吸。
當初為什麼選擇表演呢?
因為聞梁。
她讀高中時眼中的聞梁是高高在上帶著光的,遙不可及,可卻又忍不住想伸出手,試試看能不能離他更近一點。
她也想要閃閃發光,想被他看到。
可現在不是了。
現在她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可以發光的。
或者還有那麼一點私心,想讓他看見,想讓他刮目相看。
「因為想站在鏡頭前。」陳喋說,「想聽到別人的誇獎,得到別人的喜歡。」
應書笑著點點頭:「有這念頭就沒問題。」
她拉開抽屜,把之前的畢業論文複印件給她:「我已經給你投稿出去了,這個質量發表沒問題。」
陳喋:「謝謝老師。」
從應書辦公室出來後,陳喋叫上夏櫻一塊兒去食堂吃午飯,剛出來收到聞梁的簡訊。
聞梁:[沒在家吃飯?]
陳喋:[在學校吃的。]
聞梁:[生病了別亂跑,什麼時候回家?]
陳喋:[剛準備回去。]
陳喋把手機揣回兜。
夏櫻正跟男朋友打電話。
她男朋友申上了美國高校,今年十月就要出國,最近幾天還回南方老家了,兩人恨不得抓緊一切機會煲電話粥。
陳喋回憶了一下自己和聞梁轉變關係後,似乎也沒有一個熱戀期。
走出食堂大門,忽然遙遙聽到一聲口哨,緊接著的男聲:「蝴蝶——!」
這個綽號只有關係好的幾個朋友會叫,陳喋一聽他聲音就知道是誰了,抬頭尋著聲源看去:「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夏櫻終於跟男朋友掛了電話,笑眯眯地衝著方嘉茂一指,激情昂揚:「兒zei!」
方嘉茂是陳喋高中同學,大學考在她們學校對面的財經大學,後來機緣巧合下夏櫻便也和他認識了。
只是大三就做交換生出國了。
方嘉茂從車窗里探出腦袋:「昨天剛回,去玩兒嗎?」
「我就不去了。」夏櫻搖了搖手機,「我男朋友過來了,我馬上得去接他。」
她說完,又寒暄幾句便打車去車站。
方嘉茂看向陳喋:「你呢?」
「櫻櫻都不去,我去幹嘛。」
「操。」方嘉茂罵了句,「我發現你是真沒良心啊陳喋,小爺特地來接你。」
「接我?」
「其實是高中同學聚會,你不是沒加群嗎,阿胖他們就讓我來接你一趟。」
「高中同學聚會我去幹什麼。」
陳喋沒加高中群也是拜陳舒媛所賜,她是群主,別人拉陳喋進群一次就被踢出去一次。
「就幾個關係好的聚聚,沒那幾個公主王子的,小爺才沒興趣供著他們。」方嘉茂說。
當初高中時,儘管聞梁警告過陳舒媛後她沒再對陳喋做什麼,但班上和陳舒媛關係好的還是拉幫結派疏遠她。
而方嘉茂算是她那時候很難得的朋友之一。
他往周圍掃了一圈,不少經過的同學還悄悄朝他們這打量,「快點吧校花,你再不上車我要被盯穿了。」
陳喋:「我剛準備回家呢。」
方嘉茂也無所謂:「那我送你唄,現在住哪兒啊。」
「……」陳喋猶豫兩秒,不想說自己住在哪,轉身繞到一邊上車。
「確定沒陳舒媛那傻逼吧?」
方嘉茂豎四個手指:「我拿我這顆帥氣的頭擔保。」
「行。」
方嘉茂側頭:「去?」
「嗯。」
方嘉茂發動車,開出校門,半晌看著陳喋笑了,「你還是跟時候半點沒變啊。」
當初陳喋剛轉學過來的時候,方嘉茂對她有兩個印象,漂亮、軟,被班上那些個被寵壞的公主欺負也不會反抗。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張漂亮但無味的臉上漸漸有了驕傲的光芒,於是一嗔一笑都開始變得回味無窮。
一如現在。
——
方嘉茂和同學約的地方在一個新開的公館。
他在前台拿上房號鑰匙,和陳喋一塊坐上電梯。
「我昨天遇上張胖,就之前還追過你那死胖子,聽說你這日子過的可滋潤啊,又是校花,還在網上挺有知名度?」方嘉茂笑,「我都不清楚這些事兒。」
「早就沒熱度了。」陳喋掀了眼,「那都兩三年前的時候了。」
電梯叮一聲,門打開。
陳喋懶洋洋垂著眼,想跟著方嘉茂走出電梯,可他卻是杵在電梯口沒動。
陳喋仍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方嘉茂不耐煩的皺眉:「先下後上都不懂嗎?」
她抬眼,看到聞梁,怔住。
而聞梁已經把視線從她身上掠到方嘉茂這,目光輕蔑戲謔,叼著煙呼了一口,倏的笑了:「輪的到你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