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居家男爸爸（二）

  「工作上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顧我，去食堂吃飯，大師傅給我盛的飯都比旁人要多。」這可不是顧川編的，原身在入廠第二年就有這個待遇了，在生產車間是唯一的男同志，剩下的就是除了阿姨，就是姐姐妹妹了，大伙兒能不照顧他嗎，後來又因為工作幹得好，被評為先進工作者，儼然已經成為了襪廠的吉祥物，全廠上下就沒有不知道他的。

  顧大哥聞言也是樂，川子在襪廠的名聲都已經傳到外邊來了，說起他們s市的襪廠，大家可以不知道廠長是誰，但是一定聽說過顧川這號人物。

  雖然一部分人會私底下議論川子是娘娘腔，但是這名聲有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川子14歲的時候接班，到現在已經八年了，四次被評為先進工作者，而且今年都已經入黨了，他們老顧家除了爹以外，就川子這麼一個黨員了。

  「你就踏踏實實好好干，說不定過幾年就能分房子了。」要說川子比他強，他雖然也是個大學生，但這馬上要恢復高考了，以前靠推薦上的大學根本就不值錢了，而且他進工廠這麼多年，到現在也只是個車間副主任而已，不比川子，在單位幹得風生水起，早在去年就已經是車間主任了，所以分福利房對川子來說也不算是難事。

  「四弟這麼厲害，我下鄉那年，他才剛進工廠沒多久，這才多少年，就有資格分房子。」顧三姐詫異道，她當年是賭氣走的，這些年來跟家裡聯繫不多，對幾個兄弟的近況了解的也不多，在他的印象里，老四打小就不愛學習，家裡兄弟姐妹四個，文化程度最低的就是老四了，初中沒畢業就下學了，14歲就去工廠上班，那時候她和老二還笑老四傻，沒過多久就到了上山下鄉的時候，那時候她還羨慕老四的好運氣，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在她看來，老四這一輩子恐怕都很難出頭，一個不聰明又不勤奮的人，憑什麼出頭。

  只不過離家七年，回來以後才發現，混得最好的反而是老四，寬敞的房子住著，車間主任當著，媳婦還是供銷社的銷售員，上面那兩個哥哥誰都沒有老四混的好。

  這人過得好不好，還是得看命。

  「廠裡頭還沒章程呢，新房都沒蓋呢，分房子就更是沒影的事兒了。」顧川解釋道，現在襪廠的福利不錯，但是再過幾年，私底下賣東西的多了，這襪廠也就慢慢不景氣了，最後更是直接破產了，連遣散費都沒發，不過好在分的福利房沒收回去，原身下崗以後，就直接開了家裁縫店，雖說是一直沒開大，但養家餬口還是可以的。

  顧三姐咂摸了一下嘴，這麼些年過去了，大家都變了，連最是單純的老四在家說話都這麼謹慎了，當然她也一樣，當年走的時候，想著死也不回這個家，但是現在不一樣也是回來了，而且還是帶著丈夫回來的，一分錢不交，就帶了半袋子紅薯，在家裡頭又是吃、又是喝、又是住的，還讓爹娘給她們買複習資料，讓大哥給她們講課，當年她的臉皮可沒現在這麼厚。

  「我都聽說了，老四如今也有出息了，咱們家裡頭現在也就我跟老二，還不上不下的。」顧三姐說這話沒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感慨一下而已，她這大學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老二已經做了七年的鍋爐工，到現在也沒能換個工作，看二嫂和大嫂、四弟妹之間的區別就知道，老二這工作差了多少，前者沒有工作，也不受娘家喜歡，後者都有鐵飯碗，甚至四弟妹還是在供銷社上班。

  這樣一比較，當年能留在城裡的老二其實情況也沒比她好多少，最起碼在鄉下的時候，她不會時時刻刻被人比下去。

  「過節呢，大家都在這兒，說這話幹嘛。」三姐夫趕緊道，吃著人家的，住著人家的，用著人家的，哪能再抱怨這些，反正他是一點都不得勁，要不是媳婦非拉著他要過來，他才舍不下拋下兒子、女兒到城裡岳父家讀書呢。

  其實在座的都很能理解顧三姐的怨氣，這事兒要是換成他們，他們一定會怨，顧父、顧母這老兩口心裡頭尤為不好受，他們就老三一個女兒，也不是真就一點兒不疼這孩子，只不過跟女兒比起來，兒子顯然更重要。

  但是瞧著當年水靈靈的女兒，在鄉下呆了七年之後，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面色黑黃、手上滿是繭子、頭髮亂糟糟的像是蒙了灰一樣，瞧著比老大媳婦還要年長，當爸媽的，心裡能好受嗎。

  所以哪怕老二兩口子不樂意，他們也讓女兒女婿留下來了，就是想要好好彌補，能考上大學，自然是皆大歡喜，要是考不上大學，那也算是不留遺憾了。

  顧川倒是知道，上輩子三姐是考上了大學的，而且是s市的大學，只可惜三姐夫沒考上，開學以後，三姐在大學上課，三姐夫帶著兒子、女兒住在顧家，一直到三姐大學畢業了，這父子三個才從顧家搬出去。

  反正是一團亂帳，理都理不清楚。

  畢竟已經分別這麼多年，哪怕是血緣關係最近的人，坐在一起也難免有點生分，更何況當年又鬧得那麼僵，所以這頓中午飯多多少少吃的有些尷尬，有些話不敢講怕觸及雷區，但有了顧忌以後，說話就不自在了，在座的都是普通人，沒有八面玲瓏的能力。

  顧川他們一家三口走的時候，顧母也跟著去了，實在不放心這倆孩子，怎麼著也得到家裡看看。

  「你三姐也是命苦，從小心氣兒就高，你也知道，她那時候學習在班裡可是一等一的好，那時候你爸還指望著老三給他考個大學回來呢，但誰能想到呢，心氣兒這麼高的人硬是在鄉下呆了七年，如今總算是看到點兒希望了，她想抓緊也是情有可原的，咱們當初虧待了她，現如今能幫就幫點兒吧。」顧母這話不光是說給兒子聽的，還是說給兒媳婦聽的，不能讓倆孩子看輕了老三，實在是當年家裡頭確實虧待老三了。

  「媽，我們都知道，三姐這些年不容易。」王小蘭趕緊道，她跟三姐一樣，都是家裡頭唯一的女兒，不一樣的是，她在家是最受寵的一個了，供銷社的工作就是家裡託了不少門路弄來的，而且嫁人的時候不光陪送了三轉一響，她娘私底下還給她補貼了400塊錢，至於上山下鄉，當年是他三哥去的，在鄉下呆了四年以後，又調回來的。

  但是三姐，這些年確實是遭罪了，挺讓人可憐的，但是也很讓人敬佩，都放下課本這麼多年了，還能想著參加高考，光是這份勇氣，就足夠讓人敬佩的了，反正她是做不到，上學的時候就是倒數，能堅持到初中畢業都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唉，都是我們當父母的對不起孩子。」顧母說著就紅了眼圈，想起老三來他就覺得心疼，但如果可以重來一次，她和老顧大概還是會讓老三去下鄉。

  「三姐以前學習那麼好，這回肯定能考上大學，媽你就放心吧，這段時間給我三姐和三姐夫他們做些好吃的，好好給他們補補，過幾天給你送幾塊大骨頭過去，這玩意兒煲湯喝大補的。」顧川勸道，顧家除了他媳婦以外，也沒有多少門路，想弄點兒不要票的稀罕東西都難，所以這事還得他們兩口子出面去弄，好歹也算一份心意。

  「那行，也別弄多了，煲了湯給老三他們兩口子喝就成，用不了太多。」顧母跟小兒子一點兒都不客氣，四個孩子裡頭跟她最貼心的就是小兒子了，而且這孩子別看平日裡不聲不響的，但是有成算的很，不是那種說大話的人。

  一見顧川家裡，顧母就覺得寬敞，這可是90平的房子，就住三口人，其中一個還是個在吃奶的小娃娃，能不寬敞嗎，要知道他們一大家子住的地方也才90平，除去老三兩口子，大人孩子加起來足足有十口人呢，再加上這些年家裡也積累下來不少東西，全都在房子裡放著呢，也挺占地方的。

  出乎顧母的預料，小兒子家裡里外外弄得還挺乾淨的，原本她還以為這小兩口又得上班、又得帶孩子的，會忙不過來呢，畢竟以前她和親家沒少過來幫忙，沒想到她們不過來，人家小兩口完全能顧得過來，那她就放心了。

  「你們倆也別一直來回調班了，都上班的時候，就把孩子抱到我那兒去，反正我跟你爸都在家，不用去上班，還看不了一個奶娃娃。」就算這小兩口能忙的過來了，但又是上班，又是看孩子，又是做飯洗衣服的，兩個人得忙成什麼樣，她和老顧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一點忙都幫不上孩子的，能幫襯的時候還是得幫襯一把。

  「不用不用。」顧川趕緊擺手，「這孩子鬧的太厲害了，一不如意就會要哭，還是我和小蘭照顧吧，我們倆都有經驗了。」

  爹娘那邊有四個孩子呢，一鬧騰起來，大人想管都管不住，而且三姐和三姐夫還要複習，就這小祖宗的厲害勁兒，過去肯定會打擾到人家學習，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這可是決定人生的大事，耽誤不起。

  「行吧，你倆時間能安排的過來就可以，千萬別把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裡頭。」顧母再三叮囑道，就怕這倆人頭一次當父母不知道輕重，孩子身邊可不能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