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雖然早就不上班了，但是一天到晚也沒個清閒的時候，瞧著小兒子這邊沒事兒，也沒多留，趕著回家伺候那一大家子去。
等人走了，王小蘭這才道，「你上哪兒去弄肉骨頭，還不如直接給肉票呢。」她在供銷社上班是不假，但是肉骨頭可比肉都緊俏，畢竟這東西不值錢，可操作的餘地有很大，骨頭上的肉少剔一點下來，就能占公家不少便宜，所以這東西可不好買。
「沒事兒，供銷社裡不好買，肉聯廠總可以吧。」顧川早就想好了，不光是三姐那邊，他們家也需要吃點好的多補補，所以最好是隔三差五就能弄點兒。
「你是打算讓林周幫忙？」林周、她、川子她們三個不光是小學同學，還是初中同學，而且她們仨學習都不好，只不過她是女孩子，所以當時跟他們不熟，但是川子和林周卻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只不過林周雖然是在肉聯廠上班，但只是個普通的工人而已，應該拿不到多少額外的肉和骨頭。
「互惠互利，襪廠有堆在倉庫里的殘次品，供銷社也有行情不好的次品，咱們完全可以買過來一部分，然後去跟林周換肉骨頭，這樣大家都有利可得，還幫單位解決了困難。」說實在的，賺錢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但是很少人會去動這個心思，當然他把東西拿出來也不為了賺錢，而是想著以物換物，這樣就算被人查出來，那也可以說是朋友之間的交往，不涉及金錢，自然也就算不得投機倒把。
不得不說，王小蘭有些心動了，反正她們是花錢買單位的東西，又不是把單位的東西偷出來，而且她們也沒有拿到黑市上去賣，肯定不會被人捉到小辮子的。
「你改天找林周商量商量，看看他家缺什麼東西。」襪子就算是便宜，但是人家也要不了幾雙，換上一次兩次還可以，次數多了的話可就不能指望襪子了，還是供銷社的東西多，可選擇的餘地也大。
「別改天了，我現在就過去，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定下來。」肉聯廠那麼大，肯定不止一家需要襪子，參與進來的人多了，這交換的東西也就多了。
林周和顧川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能成為朋友的兩個人，畢竟一個高大威猛，一個清秀俊雅，看上去就很難有交集，但偏偏這兩個人從小學的時候就要好，一直到現在都還互相有聯繫呢。
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呢，這也是王小蘭能放心的原因，要是換成陌生人，那風險可就大了。
馬上就到下班時間了，顧川也沒進廠，直接在大門口等的，不得不說林周那體格在人群中絕對是顯眼的，但肉聯廠像林周這樣高大威猛的人還真不少，很多人看上去都特別雄壯有力，瞧著就不好惹，相比之下，他這副身體看起來確實是弱了些。
「大老遠就看見你小子了，不在家陪老婆孩子過節，怎麼到肉聯廠來了，找我有事兒？」林周哥倆好的摟住顧川的脖子，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
顧川抽了抽鼻子，全是血腥味兒，說起來，他之前也在一個世界當過殺豬匠，也當過肉聯廠的司機，所以對這裡邊的油水是再清楚不過了，可操作的餘地很大，就看有沒有膽子了，敢殺豬宰豬的人，膽子不是一般都不會太小。
不過在肉聯廠門口人多嘴雜，顧川還是比較謹慎的，「有事兒找你幫忙，咱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
安靜點兒的地方，家裡肯定不行，父母老婆孩子全都在家呢，熱鬧的很，為了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兩個人硬是走了三條街。
「什麼事兒這麼神神秘秘的？這裡沒人了，總能說了吧。」弄得跟特務接頭一樣，今天中秋節他還想早點回家呢。
「其實我是想跟你聊聊換東西的事兒，你在肉聯廠上班，像是肉骨頭、豬下水這些都很容易買到，我在襪廠上班，像是碎布頭、質量不合格的襪子也能低價買到，我想著咱們是不是可以私底下換一換，以物換物，各取所需。」
林周有些方，肉骨頭、豬下水確實不難弄到，畢竟在肉聯廠上班，誰吃不上肉他們也能吃上，但重點是：「我要那麼多碎布頭、襪子幹嘛。」
做襪子剩下來的碎布頭，肯定小的很，用來做衣服的話還不夠浪費針線的，至於襪子，他這腳是家裡頭最耗襪子的了，但是一年也就是穿四五雙襪子，穿破了就補，只有實在破的不行了，連補都沒法補的時候，才會另換新襪子。
顧川循循善誘，「你自己需要的不多，但是不還有那麼多工友嗎，而且你嫂子在供銷社上班，也能買到一些殘次品。」
林周的眼睛亮了，供銷社的殘次品，旁人想買可買不著，像是是缺了一個角的鏡子、開了線的毛巾、壓碎的糕點，其實也沒差多少，但是這價格可就差遠了，不跟供銷社內部的人搭上關係，這些東西可不好買。
「成，要不咱明兒就試試，先弄幾雙襪子，對了你問問弟妹那兒，有便宜賣的糕點嗎，碎成渣也沒關係，你有啥想要的？」
不就是豬下水、肉骨頭嗎，只要量不是特別大，隔三差五他們也能往家帶點，當然也不能太頻繁了，不然的話就只能花錢買了，但是他們花錢跟外邊兒花錢買是不一樣的，絕對是物超所值，只可惜以前沒想起這麼個以物換物的方法來，不然的話，日子早就過好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
顧川旁的不要，就要肉骨頭，豬下水那東西做起來太費勁兒了，還是等顧然那小子懂事兒以後再說吧。
「行，這個好說。」別說是肉骨頭了，就是肥肉片子，他都能給弄得出來。
「那東西弄過來以後直接到我家去，我把你要的東西都放在家裡頭，咱們這就算朋友相互串門了。」不是投機倒把。
「對對對，你考慮的對，明天我就上你們家串門去，順便看看我大侄子。」林周高興道，他們家吃飯不缺油水，但是除此之外，缺的東西可多著呢。
林周滿意，顧川就更滿意了，現在這個時期，他倒沒想著賺什麼錢，就想著能讓家裡人吃口好的。
回到家的時候，王小蘭已經在做飯了，顧然躺床上睡的正香呢。
「做的什麼好吃的？我一進門就聞見香味兒了。」顧川湊過來道，真的是饞了，好想吃豬肉、牛肉、羊肉、魚肉、狗肉、驢肉……反正就是想吃肉。
王小蘭把鍋掀開，「今兒中秋節，咱吃點好的。」
確實是夠好的了，干豆角燉肉，而且瞧上去肉還不少呢，這頓飯吃的肉，再加上中午給爹娘送過去的那塊肉，他們家應該把肉票都花進去了。
果然顧川還沒問呢，王小蘭自己就說了。
「林周答應了嗎？我這可是把最後的肉票都花了，要想吃肉就只能等下個月了。」不止如此，她們就是再不會過日子，但是每個月的肉票多多少少都會留一點，等到過年的時候可以多吃幾頓水餃，但是這兩天不光把這個月的肉票花完了，之前那幾個月攢下來的肉票也都沒了。
「答應了，明天就給咱們送過來，上午的時候你去看看有沒有碎了的糕點，能買多少就買多少。」這不需要票、價格又便宜的糕點，想買的肯定不少，所以他們就算要買也買不了太多。
「成，明天我去看看，不過不一定有，買不到月餅的都去買糕點了，畢竟是過節，大家都比平時要捨得花錢。」就像她們家，這不就燉了一回肉嗎，而且還買了月餅。
「沒有也沒事兒，我再給他拿幾雙襪子，來日方長。」這不是一次兩次的事兒，在市場開放之前，可能會一直持續下去。
「還來日方長，什麼時候會說成語了？」王小蘭一邊往盤子裡盛菜，一邊兒笑道，誰不知道誰呀，從小學到初中都是排在倒數的人，以前還覺得沒什麼，畢竟學習好又不能考大學，全靠推薦，成分好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現在高考恢復了，她們兩口子倒是沒什麼可遺憾的，反正也不是那塊材料，最主要的是然然，爸媽都不會讀書，孩子大概也不可能會讀書了，到時候可能就像她們一樣，連高中都不上，更別提大學了。
都是她們這當爸媽的對不起孩子，不能給孩子一個讀書的腦子。
想到這裡，王小蘭臉上也就沒什麼笑意了，而且還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說兒子長大了，要是跟咱們一樣上不好學可怎麼辦？當大學生多風光呀，前途也好，可以坐在辦公室裡頭，而且這事兒來我就覺得虧心，太對不起咱們兒子了，他要是投身在知識分子家庭，肯定能有個好腦子。」
以前的時候，知識分子待遇不好，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好多原來的大學教授都返聘回去了，而且還把之前的工資都發給他們了，聽說每個人都能領到上萬塊呢，她和川子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都不到60塊，猴年馬月才能攢到一萬。
這人跟人之間的差距就是大，只可惜兒子從一出生就沒這個機會了。
「你笑什麼呀？」她這正憂傷著呢，結果丈夫卻笑彎了腰，這算怎麼回事兒，弄的然然就好像是她一個人的孩子一樣，就她自己操心，這個人一點兒都不往心裡去。
「別掐，別掐，你聽我說。」顧川直起腰來，「你怎麼就知道咱兒子不是讀書的料，這事兒哪能說的准，要是按你的說法，除了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孩子以外，那剩下的人乾脆都別去上學了，反正也不具備那個天賦，那不就亂套了嗎，這在哪方面有天賦，也不光是看父母。」
他們兒子可是妥妥的學神，大佬級別的人物，在世的時候就已經被印進教科書了，全世界都有名。
「老話都說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孩子的天賦不看父母，還看什麼？」看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嗎？
顧川沒法兒跟妻子解釋什麼是遺傳學，解釋了以後麻煩太大了，所以只能另闢蹊徑了。
「還跟你懷孕時候吃的東西有關係，吃得好才能養的好，腦子才能長的好，還有就是他現在吃的東西，小孩子正在發育，必須要有足夠的營養，人家不都說了嗎，吃哪兒補哪兒，可見不管是腦子，還是哪方面都是可以補的，不是生下來就註定的，更不是光靠父母就可以決定的。」
聽起來好像確實挺有道理的，她懷孕的時候吃的挺好的，川子不光把紅糖水全都省下來給她喝了，而且還吃了好幾次雞和魚，肉更不用說了，林周都往他們家送過兩三次。
「你不是說吃哪兒補哪兒嗎，下次你別讓林周光弄肉骨頭了，也弄點豬腦，這東西補腦子。」既然有辦法彌補，那就不能不管，不能讓兒子輸別人太多。
豬腦，好好做的話，味道還是挺不錯的，不過，「然然這么小，吃豬腦消化不了，說不定還會鬧肚子呢，等他牙長好了再說吧。」
「沒事，他吃不了，我吃得了，現在還餵奶呢，我吃了，然然就能吸收一部分。」想想豬腦那玩意還挺噁心的，不過為了兒子，她能忍。
妻子一臉的大義凜然，好似可以為兒子上刀山下火海一樣，顧川沒忍住，再次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