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顧川所預料的那樣，馬副廠長假公濟私那點兒心思，基本上人人都能看得出來，大家就算面上不說，私底下還不能念叨幾句嗎，尤其是馬副廠長他閨女接手的那個生產車間裡的員工，大家心裡頭都不服氣著呢。
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顧川也不好有什麼動作，調到銷售科以後，每天『老老實實』的跑業務。
要知道他們襪廠的襪子可不止在s市當地賣，周圍幾個省市都有進他們貨的地方，有的地方比s市要繁華，那大家自然都搶著去，有的地方就不行了，比不上s市繁華，這一路上又舟車勞頓，辛苦的很。
顧川雖然進廠八年，但是在銷售科卻是新人，免不了要多做事，這頭一個月，就出了四趟差。
「怎麼樣身體還吃得消嗎？」怕吵醒孩子，王小蘭小聲問道，這事兒她爸又不是不能幫忙，之前當兵認識的那麼多人都在位上呢，完全可以把丈夫從銷售科調出去，或者是給銷售科科長遞句話，別總這麼折騰人，她男人又不是沒背景，別真當新人欺負。
但她男人身邊偏偏又不肯，非要在銷售科呆著，還非要出去出差，而且不肯靠著一個地方去，一個月出了四趟差，四個地方都不一樣，也不知道他想幹嘛，領略祖國大好山河嗎。
「你男人身體好著呢，要不要試試？」顧川打趣道，自從有瞭然然之後，兩個人一直都有避孕，本來是打算等然然四五歲以後，能夠去上幼兒園了，再要個孩子，在然然三歲多的時候，計劃生育就來了，所以上輩子兩個人就只有然然這麼一個孩子，而這輩子顧川也沒打算再改變，有一個孩子就挺好的，能養好一個孩子就算不錯了。
「我跟你說正經事兒呢，你別跟我扯別的。」
「我說的不是正經事嗎，剛剛我就是回答你的問題。」顧川一本正經的道，「能夠公費出去走走多好的事兒，之前一直悶在生產車間裡，現在終於解放了，還不允許我多出去遛幾圈。」
「那你就好好溜吧，最好把全國都走一遍，然後把你們廠里的襪子賣遍全華國。」王小蘭只當他是憋久了，要說這男人跟女人就是不一樣，她也是初中畢業就做售貨員，從來都沒出過s市，但是一點兒都不想出去，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兩個人嘮嘮叨叨說了半天才睡下，以至於第二天早上兒子都醒了，這倆人還睡著呢。
「起床了。」小傢伙說著就把爸媽的被子給扯下來了。
顧川迷迷瞪瞪的睜開眼，把被子拉過來給媳婦兒蓋上，本來還想先給兒子穿上衣服，再自己穿衣服的，但是沒成想，小傢伙自己就已經把衣服穿好了。
一個還不到兩周歲的孩子就可以自己穿衣服，這動手能力也是蠻強的，不愧是未來大佬。
未來大佬不光動手能力強，而且還特別有個性，吃蛋清不吃蛋黃，吃香菜不吃蒜苗，不管怎麼說怎麼勸都不吃，這個時代，挑食的小孩子還是挺少見的。
當然不光是在吃東西上個性，其他的方面也蠻個性的，比如說繃著臉裝大人，飯桌上不光自己夾菜吃，人家還給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夾菜吃，有時候喊他爸喊川子，喊他媽喊小蘭。
比如現在，顧川這剛給兒子穿上鞋，然後把小傢伙抱下來。
「謝謝川子。」
這熊孩子，顧川輕輕一巴掌打在屁股上，「叫爸爸，再叫川子，爸爸就讓奶奶每天給你做蒜苗炒雞蛋。」
顧然才不怕呢，奶奶最疼他了，不過爸爸是惹不得的，「那爸爸帶我去洗臉刷牙。」
好吧，動手能力再強，也還是個連水龍頭都夠不到的小娃娃。
早餐一直都是顧母來做，小米粥、白水煮蛋、清炒白菜、雜糧饅頭，不過顧然比旁人多了一樣——水煮黃豆，自從顧然牙齒長齊了，他們家餐桌上隔三差五就少不了黃豆，其他人捨不得吃，全都留給小傢伙了。
顧然只吃蛋清，蛋黃都給他爸爸吃，他爸爸要是不在的話就給媽媽吃，反正他自己是一口都不願意吃。
「這也就是家裡條件好，不然的話，哪還能挑食。」顧母感慨道，按老話說，那就是餓的輕，什麼時候餓幾天，什麼時候就不挑食了，不過自個兒的親孫子，她還真捨不得。
「都是慣的，等去了幼兒園以後，中午在人家那邊吃，應該就能改過來了。」顧川道，也就是家裡人慣著，人家外人可不會慣。
說起幼兒園，王小蘭就犯愁，她算是這個時代相當重視孩子教育的家長了，懷孕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注意了，如今孩子還不到兩歲，附近的幼兒園她就已經都跟同事打聽過了，老師的教育水平肯定比她強，但是幼兒園的伙食是真不行，孩子中午要留在那吃頓飯的，吃不好可不行，好不容易補好的腦子，不能在幼兒園前功盡棄了。
當然讓孩子爺爺奶奶中午過去送飯也是可以的，這事兒幼兒園的老師肯定會給通融，只不過幼兒園裡那麼多雙眼睛，她們也不能太過露富了，起碼午飯不能超過她們現在的工資水平，不然的話就算現在形勢沒那麼嚴峻了，也多的是找事兒的人。
就像她男人廠子裡那個馬副廠長，事情做得太明顯了，可不就讓人給舉報了嗎，調查組的人待了兩天，不光馬副廠長他閨女當不成車間主任了，馬副廠長自身都難保了，被卸了副廠長的職務，現在就是個普通的文職人員，平日裡就寫寫報告、管管檔案，一下子從廠里的實權派變成了無關緊要的清閒人員。
這才過了多久，還不到一個月呢，人就給查了，一方面是的確有人要整治馬副廠長，另一方面也是這副廠長給自己留下的把柄太大了。
馬副廠長下去了，但是不管是副廠長這個位置，那是原來車間主任那個位置，都立馬安排上的人。
怪不得她男人總想著往外跑，寧可出去出差，也不想在廠子裡呆下去，就這麼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看著就讓人覺得心累，更別說在裡面呆著了。
王小蘭本來是打算，等川子不想在這襪廠幹了，就去求她爸，把川子調到別的廠子裡去，最好是大工廠，其實規模越大的廠子，人家規矩就越嚴，就算有勾心鬥角的事情，也不會做得這麼低級，明擺著為自己謀私利。
不過，從年前出差到年後，心情看上去一直還都挺不錯的，3月份的時候，她男人就提出了要去停職留薪，打算下海。
要不是有馬副廠長那件事，顧父顧母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雖說是停職留薪，下海不成，還能重新回去上班，但就算回去，那也是灰溜溜的回去，以後想要在廠子裡升職評優，可要比以前難多了。
但就是因為出了馬副廠長這回事兒，顧父顧母雖然也反對兒子停職留薪，但不過兩天，就鬆口同意了，反正那襪廠也不是原來的襪廠了，升職都不靠本事反而靠背景了。
王小蘭根本就沒反對，她早就勸川子別在襪廠幹了，不過下海這事兒她還真沒想過，但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成功了最好，但就算失敗了也不怕，正好可以讓她爸重新給川子找份工作，反正不能在那襪廠繼續幹下去了。
顧然兩歲三個月大的時候，他爸下海了，不過做的生意跟襪子沒關係，而是服裝生意。
正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郭川不是去別的廠子裡拿貨，也不是去別的地方拿貨，反而是自己開了間廠子。
當然這廠子的規模實在是小，與其說是工廠，倒不如說是一個小的作坊，只有七八名工人，不是在服裝廠退休的老工人，就是在襪廠退休的老工人，反正平均年齡50歲，不過做衣服可是一把好手。
除了廠子以外，顧川還在s市最繁華的街上開了店，廠名和店名都一樣，紅榮服飾，取自一首古詩：蘭生不當戶，別是閒庭草。夙被霜露欺，紅榮已先老。
因為這首古詩，蘭花又被稱為紅榮，之所以被選作工廠和店面的名字，就是因為媳婦王小蘭的名字里有一個『蘭』字，不過這名字的寓意就只有他和媳婦知道，所以這只能算私底下秀恩愛，算不得撒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