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的背後老闆是我。」商銳拿起姚緋放在扶手上的南京,咬在唇上取出打火機偏頭點燃,抽了一口,他濃密的睫毛闔動,「去年冬天,我們在電梯裡見面的那晚。你在洗手間強吻我,記得嗎?」
姚緋只記得她去洗手間吐,但怕那些人追到女洗手間,逆向思維走進了男洗手間。她覺得自己可以藏進隔間裡,等藥效過去,之後就不記得了。
強吻商銳?
「不可能。」姚緋十分篤定。
「那就是你不記得了?」商銳吐出一口煙,銳利黑眸帶著鋒芒,「那天晚上我去洗手間撞到了你,她蹲在男洗手間。撲上來就親,你親的非常――過分。」
商銳把過分兩個字咬的很重,看來確實是很過分了。
「我不記得。」姚緋隔著白煙看商銳那張俊美的臉,「我沒有印象,我那晚上只見過你一次。」
「電梯裡?」商銳揚了下唇角,「記得夠深的。」
「你不也記得?」
「我記得是因為你那晚強吻我過於離譜,我去查了監控。」商銳堅決不承認,他確實在進電梯時就看到了姚緋,「你確定不記得?」
姚緋堅定的搖頭:「不可能。」
「今天早上我們聊帶料的水,我就想到你是不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不然你對你強吻我這件事也太坦然了吧,你雖然演技很好,可沒有絲毫破綻的演技,挺讓人意外。市面上層出不窮的違禁品,並不是每一種我都能認出來。」商銳說,「我開酒吧很多年,我的酒吧非常乾淨,正常情況不會出現這種東西。我就問你一句,你那晚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你吃了什麼東西?」
難怪商銳在夏銘影業見她是那個反應。
這也太扯了。
「有監控嗎?」姚緋不太信自己能幹出這麼蠢的事,她親狗都不會親商銳。
「洗手間不安裝監控是常識,但我讓人把你帶出洗手間送到房間的監控我這裡有,等會兒發給你。」
姚緋抿緊嘴角,頭皮發麻。
「回答我的問題,你去找李盛幹什麼?你喝了帶料的東西?你去洗手間找誰?」
「我去之前不知道李盛也在,錢英跟我說可以和平解約,前提是我過去跟他當面聊,我當時走投無路,我信了。」商銳把李盛送進去了,這些話跟他說不說也沒關係。姚緋覺得喘不過氣的窒息,轉頭看窗外,少刻又看向了商銳,「我過去了,他讓我喝一杯酒再聊。我喝完發現不對,想在藥效發揮之前吐掉,大概走岔了。」
「他說什麼你都信?你怎麼不蠢死呢?難怪你會簽那麼蠢的霸王合同。」商銳話說到一半卡了下,盯著姚緋咬牙切齒,「你用剛吐過的嘴親我?」
姚緋不覺得自己會親男人,而且商銳的重點偏的很厲害,「你確定是親嗎?」
商銳喉結滑動,轉身推開車門長腿落到地面上,手上的菸頭掐滅。他叉腰敞開長腿在車下站了一會兒,他在想立刻弄死李盛的盛怒之下,又想掐住姚緋狠親一頓,讓她回憶回憶。轉過身,長手撐在車頂,俯視姚緋嗓音壓的很低很沉,「嘴對嘴不是親是吧?那什麼是親?伸舌頭進去?」
姚緋覺得氣氛太詭異了,這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她拿起水瓶又喝了一口,壓不下的煩躁,太離譜了。
「你抱住我的脖子,舔我的嘴唇,又細又慢的啃噬。你把我的嘴唇啃破了皮,又吸又吮。」商銳語調緩了下去,慢沉沉的也陰森森的,「你逼著我張嘴,勾著我糾纏――」
「停。」姚緋一口水嗆住,劇烈的咳嗽,臉咳的通紅,車裡的冷氣因為商銳的開車門全跑了出去,只剩下滾燙的熾熱,「無憑無據,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為什麼不推開我?」
「誰說我無憑無據?我有證人。」商銳解開了白大褂,隨意敞著,他裡面穿著被汗浸濕的白襯衣。抬腳踩在車底,還俯視著姚緋,嗓音低啞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當時酒吧一個服務員恰好路過,以為你要當場跟我辦事,畢竟你那麼激烈。誰說我當然沒推開你?我一個潔身自好正直有底線的青年,我對所有女人都坐懷不亂,怎麼可能對你這種――」
商銳那雙暗深有鋒芒的眼緩慢而意味深長的由上至下深深的看姚緋,想挑出點毛病來證明自己不好這口,對上姚緋清澈的眼。
好吧,姚緋長在了他的審美上。
「你也不例外,我冷靜的把你推到了地上。」商銳的舌尖抵著上顎擰眉嘖了一聲,垂下睫毛,喉結滑動,「你屬於犯罪中止。」
姚緋那天醒來,後腦勺確實磕了個包,她還以為被打了。按照商銳說的,她是被推開摔地板磚上撞的,這很像商銳干出來的事。
「需要我把證人叫來跟你對峙嗎?」商銳修長的手指敲了下車頂,「你欠我的東西很多,姚小姐。」
姚緋把瓶蓋擰到礦泉水瓶的瓶口上,擰到最緊,晃了下神,腦子亂糟糟的,「如果是真的,我也是受害人吧?」
高大的樹木斑駁了陽光,濃烈的陽光被弱化了,跳躍在姚緋的睫毛上,她的睫毛被映成了金色,她抬眼看商銳,目光平靜到有幾分空蕩的麻木,「你該去找李盛算帳。」
商銳所有的聲音卡在喉嚨里,斂起了情緒,姚緋是受害人。如果不是遇到商銳,她會怎麼樣?
姚緋說完也不聽商銳的的回答,她把頭貼在前排座位靠背上,閉上眼,看上去單薄脆弱,似乎還有些難過。
她似乎在平復呼吸,薄薄的脊背一起一伏。
「我確實要找李盛算帳,我不會放過他,你放心吧,他會死的很慘。」商銳咬了下牙,扔掉菸蒂撤回腿,靠在車上抬起下顎,滾燙的車身隔著衣物烙到了他的皮肉,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姚緋。」
「我不會遷怒你,我知道你是受害人,我不會怪你對我做的這些事。算了,你不用跟我道歉了。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要你有什麼回應,是我同樣噁心用那些手段的人,我從沒有做過那樣的事,你不用質疑我的人品。該怎麼演戲就怎麼演戲,你之前對我什麼感情。」他停頓片刻,道,「繼續保持就好。」
繼續保持什麼?她對商銳有什麼感情?他在說什麼?
她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中親了最討厭的男人,這個男人還擁有一張破嘴,估計將來要沒完沒了的拿這件事羞辱她。
絕望,一眼看不到頭的絕望。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商銳看姚緋的頭頂,她的髮絲柔軟,後頸一片肌膚潔白柔嫩,商銳克制住摸她頭髮的想法,「其實我也沒有那麼介意,接個吻而已。」接個吻而已,初吻而已,他拍戲都要吻替的人,以為初吻會留就給將來的愛人,而已。
漫長的沉默,濃綠厚實的樹葉被太陽曬的蜷縮,不知名的鳥叫懶洋洋的響在林木深處。商銳又拿出一支煙點燃,靠在車邊抽完,他掐滅煙。
「你――還疼嗎?」商銳離開滾燙的車身,站直,「還疼的話,我去跟寒哥說,給你放半天假。」
「不用。」姚緋揉了把頭髮,把臉埋在手心裡深吸氣。
在商銳來之前她就想好怎麼處理夏瑤這裡的情緒了。她確實沒有男女之愛,但她可以轉換感情,且天衣無縫。只是商銳過來帶了一堆破事,讓她心情變差,姚緋在心裡催眠自己好幾遍,她不是姚緋,她要迅速代入夏瑤,不能讓這些破事影響她的工作,「我已經好了。」
姚緋推開車門下車,「走吧。」
商銳想跟姚緋說話,低頭看到她泛紅的眼眶,轉身大步就走,一句話都沒說。
夏瑤對盛辰光的感情有很多,親情愛情對光的渴望還有沒得到的悲傷,姚緋差的是那點刻骨銘心的渴望與求不得。榮豐提到了沈導,沈導的春夜就是她刻骨銘心的渴望與求不得。
她為了春夜付出了很多,前期訓練找狀態,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兩個月,進入了角色。她試了很多次戲,她把自己演成了那個人。為了那部戲她開始應酬參加飯局,驕傲如她,竟也會附炎趨勢,點頭哈腰。一杯杯酒往肚子裡灌,最後李盛打破了她的底線,把她踩進了爛泥里,她窒息而亡,失去了藝人光環失去了角色失去了劇本失去了理想。她愛演戲,她愛的如痴如醉,現實底線尊嚴讓她放棄了深愛。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和夏瑤的放棄有共情點。
化妝師補妝,姚緋重新走到陽光下。先拍她的部分,一鏡過了。全場寂靜,沒有任何聲音,她的細節非常到位,眼神飽滿帶著強烈的情緒,她能拉人入戲。
哪怕只有一個眼神。
她沒有直接出戲,這場戲已經結束了,但導演沒有叫停。姚緋用那個眼神看著商銳,口型無聲的叫了哥哥。
商銳站在原地直直看她,他的呼吸有些困難。喉結滑動,沾滿灰塵的手指微微的動了下,他似乎是那個女孩全部的渴望,溺水的浮木。那天在星海,她把自己當成了浮木嗎?最後的生機。
他站著,腳步卻沒有動。
機器拍攝發出細小的聲音,片場寂靜。
炙烤的太陽仿佛都暗了下去,姚緋忘記了他的初吻,他的睫毛動了下,眼底浮了暗潮,他很深的呼吸。
若是那天在星海遇到的人不是自己,她還能活到現在嗎?
「卡。」司以寒喊道,「很好,下一條。」
司以寒轉頭跟榮豐說,「看吧,他和姚緋拍對手戲絕對沒有問題,他能接得住姚緋的感情。」
「有點意思。」商銳跟姚緋是兩個極端,姚緋是四平八穩的表現和方式派。商銳是沉浸式演技,體驗派。他得自己代入才能演好,這種人入戲很難。一旦入戲了就會演的很真,他的感情充沛又具有爆發力,像一團火,「下一場戲給他們搞點真的,嚇嚇商銳。」
「別嚇到姚緋了。」司以寒說著還是吩咐道具組去干,商銳入戲後戲感一點都不弱,他就是太難入戲。
「姚緋的敬業程度,只要不炸到她身上,她絕不會出戲。」榮豐饒有興趣的看監視器,「來吧,試一下。」
第三場戲。
重新站位,姚緋聽到打板和開始。群演就位,所有人準備。
她抱著設備在慌亂中回頭,猝不及防看到盛辰光,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了,她的腳步頓住。仿佛世界停止,她微張了下嘴。忽然身後爆炸,灰塵漫天。男人的身影沖了過來,她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按在了身下,男人嚴絲合縫的罩著她,把她護在身下。
比他中暑那天罩的還嚴實,他一手擋到了姚緋的身前,另一手護著姚緋的頭。
爆炸聲息。
爆炸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本能的抬手去摸姚緋的臉,手抖的不成樣子,「你沒事吧?怎麼樣?餵?」
「別摸!妝化了!那是劇組的道具炸不死人,沒事。」姚緋的臉埋在地上小幅度的吐出嘴裡的灰塵,灰塵全進到嘴裡了,劇組安道具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已經有了心理預期,根本就沒當回事。倒是商銳,他撲過來的時候太猛了,姚緋差點被他壓死,「你別亂動還拍著呢,導演沒喊停你別說話。」
這種戲現場收音也不能用,拍不到她的嘴型,她可以說話。倒是商銳不能亂說話,他在上面如果被拍到嘴型就得NG再來一次。
「卡!」榮豐拿著大喇叭,笑著說道,「表現的不錯,一鏡過,可喜可賀。」
商銳還是懵的,他麻木的翻身坐起來去拉地上的姚緋,碰到了血。他的表情是如夢初醒,連忙去看自己,他只有手臂擦傷。
最近的打光師和攝影先發現有血,連忙拿出對講喊醫護人員。導演也在鏡頭裡看到了血,叫人快點過去。
「我的血。」姚緋抬起手,說道,「沒事,不是你的,我摔下去的時候擦傷了。」
姚緋的襯衣袖子被撕裂了,露出來的皙白肌膚上猙獰的傷口,正流著血。
「這樣正好,等會兒拍戲就不用再化妝了,這個傷口真實。」姚緋跟已經跑過來的助理說道,「去跟導演說下,傷口不處理,直接拍下一場怎麼樣?」
商銳直愣愣看著她,天太熱了,姚緋額前的頭髮汗濕貼在肌膚上,更加脆弱單薄。
「銳哥,你沒事吧?」蔡偉和助理同時跑上前扶著商銳,上下檢查,「你怎麼樣?」
商銳忽然翻身起來撥開人群跳下廢墟,直衝導演的棚子。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他一腳踹翻了榮豐的椅子。司以寒和周挺眼疾手快連忙架住了商銳,商銳已經把放著監視器的桌子踢歪了。
「真炸為什麼不打招呼!」商銳跳的太猛,連周挺和司以寒都挨了兩下,他的眼睛都氣紅了,吼的比片場的喇叭聲都大,「為什麼不提前給演員做防護?為什麼不說!要是今天有人出事你們負責得了嗎?誰來負責?誰他媽能負責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