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一心求死,用的措辭激烈了些,提出的法子更是毒辣。
然而!
此刻,看到老朱那幽幽的目光,他竟也有些無奈起來。
別光瞅,你倒是掏出大砍刀呀!
難道...
仇恨拉的還不夠?那就再來個猛的!
他擰著眉,朗聲道:「陛下,就依太孫殿下所言,他並沒有削藩之心,朝中大臣們也未有此等建言!這藩,咱就不削了。」
「但請問陛下,難道藩王們就對此不會心生疑慮嗎?」
「要是每次召藩王入朝,他們都要懷疑一下是否要削藩,自個的身家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那麼宗室內的局勢只會更為詭譎、緊張。」
「難道這就是陛下想要的親親之誼?」
「陛下您應該也明白,只有在沒有威脅、沒有利益衝突,且存在共同利益時,所謂的和睦才能實現!」
「而一旦存在利益衝突,那必然就是生死相搏的局面!」
「藩王們與太孫之間最根本的利益衝突所在,歸根到底還是這張龍椅,還是那生殺奪於的大權!不要忘了,太孫年幼,主幼臣強,國必生疑!」
「即便太孫沒有削藩之心,卻也擋不住天下藩王生出反叛之意。一旦有一位藩王起兵反叛,自然會迫使太孫殿下去削藩!」
這一番頗有氣勢又毒辣的分析,就像一枚炸彈,震得全場大臣的耳朵嗡嗡作響。
茹太素、湯和等人,已然汗流浹背:這小子每句都直往皇室的肺管子上戳,當真不要命辣?!
就連朱元璋也被張寧的氣勢所攝,愣了一下。
這些他當然清楚,卻也一直在刻意迴避,不願意去相信老朱家會出現骨肉相殘的場景。
隨即他又暗惱:朝堂袞袞諸公,能看不出這點?
卻只有張寧敢說出來!
這幫蟊蟲!
「哼!」
老朱強行壓下心中怒火,眸光漸冷,不滿道:「依你所說,削藩是大勢所趨。那為何咱大明的藩王就不能自願放棄手中的權力,回到京城來,當個太平王爺?」
他草根出身,對親情更為看重。
這也是作為老父親的最後一點念想!
「呵!」
聽到老朱的話,張寧卻笑出了聲。
齊泰等人見狀,立刻上前對其斥責:「大膽狂徒!」
「你竟敢嘲笑陛下?簡直.....」
沒等他說完,就被老朱瞥了一眼,當即打了個冷顫,退到一旁。
老朱坐在龍椅上,身子往前傾,壓迫感十足:「你小子,難道覺得咱說的沒有道理?」
見著這一幕,眾大臣在膽戰心驚的同時,卻也暗暗咋舌:陛下今天有點奇怪。
換做平日,張寧哪怕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陛下,你這話說的,你自個信嗎?」
張寧絲毫不懼:
「倘若你是手握重權的藩王,你會甘心鬱郁久居人下?即便你願意,那你的手下又如何?況且,當真把權力收回來了,太孫殿下就能放過那些叔叔了?」
「很多時候,人都是被大勢推著走的。不得已而為之!」
「你還真是放肆,竟敢一再挑動皇室內鬥,引發天下大亂,到底是何居心!」老朱呼吸沉重,臉色鐵青,就連聲音都嚴厲了幾分:
「難道你就那麼希望打那一仗,讓八王之亂重現?讓大明在內耗中亡國?」
大明的存亡和家族和睦一直是他的底線。
張寧就在這條線上反覆橫跳,說的話一句比一句毒辣,出的計謀更是殺人誅心。
沒當場把他宰了,一是看在張祥的面上,二則朱由檢的出現,也讓老朱疑慮重重。
念及此,他又不由得瞥了一眼朱允炆:
咱這孫兒,當真不堪?
「陛下此言差矣!」
張寧早就豁出去了,侃侃而談:「臣能斷言,這一戰不僅對大明沒有任何損傷,並且不到三年,就能結束內亂。自此,大明將迎來盛世。」
「說說看。」
老朱一手撫著龍椅,面無表情。
他能從朱由檢的出現琢磨到很多,比如大明起碼傳了十多代。
關鍵是,張寧這小子憑什麼這般言之鑿鑿?
張寧道:「陛下,胡惟庸一案牽連甚廣,我朝淮西二十四名將領中,就有十數人受其牽連,臣聽聞涼國公藍玉亦在家中待罪。」
「若藍玉案再發,陛下須記,我大明之第二代將領,多由藍玉所培養!」
「若藍玉受案牽連,我朝將面臨無將可用之窘境,屆時若燕王振臂一呼,陛下認為朝中哪位將領能夠抵禦燕王大軍的鋒芒?」
「是曹國公,還是魏國公?還是在場的文臣?」
張寧的話讓老朱沉默了。
他確實殺戮太多!
老四又素以勇猛善戰著稱。
特別是在剝奪了藍玉兵權後,軍中也陷入了青黃不接的尷尬境地,除了耿炳文還有點實力外,其餘將領難堪大用。
「竟敢妄揣聖意。張寧,你放肆!」
有大臣喝道。
老朱卻擺了擺手,令其退下。
他的臉色平靜的嚇人,眯著眼:
「藍玉僅僅是在家中休養,咱什麼時候說要問他罪了?」
穩了!我死定了!
張寧心裡一喜。
被老朱這樣盯著,他竟也莫名的緊張起來,心跳加快,就連後背都冒出了冷汗。
不愧是千古一帝,威勢恐怖如斯!
但為了那100億,張寧只得硬著頭皮繼續拱火:「懿文太子離世後,涼國公的命運就已註定,那就是死!」
「而且,即便虞懷王還活著,涼國公也難逃一死!」
虞懷王,就是太子朱標的嫡長子,朱雄英,早薨。
藍玉是朱雄英的舅老爺。
「還是那句話:太孫年幼,主幼臣強,國必生疑!」
「涼國公戰功赫赫,即便是虞懷王即位,很快也會封無可封。到時,皇權就會有被架空的危險,外戚干政,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強漢便是亡於外戚干政。
「所以,陛下倒不如乾脆些,將位子傳給燕王。起碼能壓住一些驕兵悍將。亦或者,陛下將藩王們以及一眾大臣都宰了,好幫太孫鋪平道路。」
泥踏馬的!
做個人吧!
殿內的文武百官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