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2024-08-22 06:56:17 作者: 十月海
  第160章

  宣了旨,謝了恩,泰清帝犒賞功臣,設宴乾清宮。

  紀嬋出去找兩個孩子時,聽見兩個大臣議論自家孫子縣試的名次,心裡咯噔一下——她記得紀禕也報了名的。

  紀嬋一溜小跑去了偏殿。

  「娘,可以回家了嗎?」

  胖墩兒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他正在吃點心,小嘴上還掛著兩顆白芝麻。

  紀嬋道:「皇上設宴,娘帶你們去吃飯。」

  「啊?」

  紀禕放下茶杯,眼神瑟縮著,不安地動了動。

  紀嬋道:「你都見過皇上好幾回了,怕什麼呢。」

  她在紀禕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姐還沒問你,你縣試考得怎麼樣?」

  紀禕挺了挺後背,眼裡也有了自信,「姐,我考了襄縣第三名。」

  胖墩兒認真地說道:「前兩名都比小舅舅大好幾歲,聽說都是大官家的公子。

  娘,他們勝之不武。」

  站在角落裡的小太監有些尷尬,假裝什麼都沒聽見,沿著牆邊,小碎步溜出去了。

  紀嬋大笑,摸摸紀禕的腦袋,「憑自己本事得來的第三名已經非常好了,姐姐為你驕傲。」

  紀禕有些遺憾,道:「姐,如果我再厲害些,說不定就是案首了吧?」

  紀嬋道:「第一第二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正確認識自己。

  你要知道自己的真正實力,也要明白自己在社會上的地位,能補足就補足,不能補足時就要保持心態平和,明白嗎?」

  這是人治的時代,寫八股文,不但要投考官的眼緣,還要看考生背後的實力。

  考生實力相差無幾,身後背景差距較大時,輸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說了,第三名已經贏了,為何難為自己呢?

  紀禕知道「社會」的意思,自然也明白紀嬋所要表達的意思,當下頷首表示受教。

  「唉,讓你明年考就好了。」

  紀嬋不無遺憾地說道。

  紀禕不明白,「為什麼?」

  「因為你姐姐現在是永寧長公主了。」

  司豈笑吟吟地走進來,拱手道,「臣見過公主殿下。」

  紀嬋「嘿嘿」一笑,擺擺手,「司大人笑話我。」

  「啊?」

  紀禕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胖墩兒站起身,朝司豈走了過去,邊走邊道:「我娘要是公主,那我是不是就是縣公了?

  縣公,公公,嘖嘖……好老。

  爹,抱抱。」

  他朝司豈伸出雙手。

  司豈把他抱起來,狠狠親了兩下,「有沒有想爹?」

  胖墩兒回親兩下,「真的想了。」

  儘管他是想念娘親時順帶著想想,但也確實是想了的。

  司豈明白,一般加上「真的」兩個字時,都不太真,不過也沒什麼,孩子跟紀嬋長大的,想念紀嬋不想他再正常不過。

  「走吧,皇上問你了,一起過去吧。」

  他看向紀嬋。

  紀嬋點點頭。

  一行四人回到正殿。

  太監宮女們很麻利,一張張長案已經擺放好了,泰清帝和司衡坐在前面,正在議論著什麼。

  司豈把紀嬋引到泰清帝右手的位置上坐下,正想回自己的位置時,泰清帝叫住了他,「師兄,說說朱子青的事吧。」

  司豈點點頭,在紀嬋的長案旁坐下,細細把朱子青殺害武文齊,以及二人戰死沙場兩樁公案詳細講了一遍,末了又道:「皇上,朱大人為民除害,為大慶戰死沙場,臣懇求皇上給他們最公正的審判。」

  說是公正的審判,其實就是要泰清帝的一句公道話罷了。

  泰清帝和司衡都明白。

  司衡道:「朱子青俠義之人行俠義之事,但與我大慶律法相悖,且造成的影響極為惡劣,一旦從正面宣揚,必將形成一股歪風邪氣。

  皇上,老臣以為,此風不可長。」

  泰清帝沉吟片刻,說道:「聽說魏國公府分了家,朱子青一家被趕了出來,現寄住在左言家裡。」

  「朕給紀大人另賜公主府,紀大人的院子賜給朱子青一家,另賞紋銀三千兩,唉……」

  說到這裡,他為難地看向司豈,「師兄,朕手裡當真沒有合適的府邸了,不如朕出幾樣古董,跟師兄換換如何?」

  紀嬋目瞪口呆,給出去的東西往回要,皇上這麼窮的嗎?

  她看向司豈。

  司豈點點頭,「皇上聖明,臣遵旨。」

  紀嬋聳了聳肩,「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是皇上你說了算。

  另外,為了這場戰爭,皇上幾乎變賣了所有宅院,他拿不出公主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皇上以個人名義賜朱子青遺孀,算是一種變相的平反和獎勵,這對朱子青很公平。

  屆時,有司豈和左言照顧著,一家人的日子總不會過得太差。

  朱子青和朱平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用完慶功宴,紀嬋同諸位大臣一同離開皇宮。

  在出宮的路上,紀嬋問司豈,「朱大人的屍骨怎麼辦?」

  司豈道:「送到左兄家裡不合適,還是先送寺廟做做道場吧,等朱家嫂子搬完家再說。」

  紀嬋問道:「那我們先去左言家一趟?」

  司豈也是這個意思。

  雖然已近黃昏,但這件事拖不得。

  宮車送胖墩兒和紀禕回家,司豈和紀嬋騎馬先到四季緣。

  四季緣的掌柜告訴司豈,左家就在四季緣前面的胡同里,第三家便是。

  二人摸了過去。

  這是一座三進的宅子,從大門看,至少七成新。

  司豈上前敲了敲門。

  一個老門子開了門,問道:「二位大人找我家老爺嗎?」

  司豈道:「左兄在家嗎?

  我姓司,煩請通報。」

  「哦哦,司大人啊。」

  老門子混濁的眼裡有了幾分喜色,「小人這就去通報。」

  不多時,左言快步迎了出來,臉上雖帶著笑意,但眼裡的不安也十分明顯。

  他拱手道:「司大人紀大人一回來就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啊?」

  司豈道:「確有要事,左兄要在這裡講嗎?」

  左言微微一笑,「左某失禮了,二位大人請進。」

  暮色降臨了,各房都掌了燈,式樣新穎的窗欞在燈火的映襯下,格外漂亮。

  左言把二人請進外書房。

  書房裡收拾得十分素雅,書案上的蒲草長得肆意旺盛——那是紀嬋剛剛入職大理寺時送給他的。

  三人在會客區分賓主落座。

  杜河上了茶。

  司豈正襟危坐,說道:「左兄,深藍兄沒了。」

  「咔嚓!」

  左言手裡的茶杯落了地,滾燙的水濺到他的腳和腿上,濕了一片。

  「老爺!」

  杜河急忙找了一塊抹布去擦。

  紀嬋道:「速速去拿涼水,用涼水敷一敷。」

  杜河起身就要出門。

  左言舉起獨臂,制止了杜河,「不必了,水沒有那麼燙。」

  他眼裡有了淚意,瞪著司豈,咬牙切齒地問道,「他是怎麼死的?

  是不是你逼他的?

  他殺的那些狗賊,哪個不該死?」

  司豈道:「左兄誤會我了,深藍兄和朱平死在戰場上,回來的傷兵都可以作證。」

  左言不說話了,呆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著搖曳的燭火,過了很久才問道:「他葬在哪兒了?」

  司豈道:「我火化了遺體,把他們帶回來了,現在在別院,明日一早,我送他們去歸元寺。」

  左言點點頭,「多謝司大人,這樣很好,弟妹也會感激你的。」


  紀嬋便道:「嫂子他們還好嗎?」

  左言拭了拭眼角的淚,道:「不大好,但日子總要過下去,會好起來的。」

  「深藍兄求仁得仁,也算圓滿了,我和紀大人剛從宮裡回來,皇上……」司豈把泰清帝賞賜的事說了一遍。

  左言眼裡有了兩分喜色,站起身,朝司豈長揖一禮,「我替深藍謝謝司大人。」

  司豈躲閃不及,生受了,起身又還了一禮,說道:「左兄不必客氣,深藍兄與我有恩,這是我應該做的。」

  左言嘆了一聲,「他請紀嬋幫了你,他去乾州你幫了他……罷了,人都走了,我還計較那些做什麼?」

  「去了也好……」他欲言又止。

  司豈和紀嬋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告辭。

  紀嬋道:「左兄,我那邊搬家也快,等安置好朱大人,我請諸位去我家裡看看。」

  「好,明日歸元寺,我們同去。」

  左言也不挽留,送他們二人出府。

  三月的晚風微微涼,好在二人穿得厚,騎在馬上倒也愜意。

  說完朱子青的事,二人心情都有些沉重,一直沉默著到了紀嬋家門口。

  「我到了,就不請你進去了。」

  紀嬋下了馬,把韁繩遞給司豈的長隨。

  司豈下了馬,手搭在她肩頭上說道:「你早點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紀嬋答應著進了院子。

  大門關上了。

  司豈臉上有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自語道:「雖說沒有按照預想的來,但這個結果也不錯,至少我的子女都有爵位了。」

  司豈縱馬回家。

  洗漱後,他被九叔請到老夫人的正院。

  行了大禮,司豈在老夫人的貴妃榻上落了座。

  老夫人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你這孩子別的都好,就是婚事總不讓人省心,唉……說說看,你打算怎麼辦?」

  司豈看向首輔大人,首輔大人喝著茶,臉上無悲無喜。

  「父親母親怎麼看?」

  他試探著問道。

  李氏道:「逾靜,娘以為,你現在是正三品大員,更是我二房長子,並不適合尚公主。」

  司豈道:「娘,我在咱家旁邊買了宅子,今兒皇上收了回去,說賜給紀大人做公主府。」

  「兒子以為,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李氏啞口無言。

  司老夫人嘆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商量的了,逾靜讓欽天鑒擇個吉日,家裡也準備準備,即便用不著彩禮,像樣的院子也得置備一座。」

  李氏抹了把眼淚,委屈地點點頭,行吧,逾靜自己願意,皇上也看好這樁婚事,她總不能逼著兒子請皇上賜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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