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小女孩抱到膝蓋上,繼續輕撫她的頭,年幼的朝日眯著眼,露出貓咪般的愜意表情:「朝rini這麼可愛,肯定會有好多朋友的。」
「我不要什麼朋友,只要命大人就好了!」
哎呀,這孩子為何能這麼可愛呢?
徐慎行感受到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被朝日的天真話語深深打動。
「對了,八雲命大人。」
「怎麼了,朝日?」
「《鬼畜×鏡》是什麼意思?我在打掃命大人的房間時看到了這個。」
「……」
「還有《世界第×初戀》、《純情羅×史》之類的。」
「那個,對朝日來說還太早了……」
於是他板起臉:「所以說,朝rini還是找同齡朋友一起玩比較好。」
「命大人,您不要朝日了嗎?」
「怎麼會……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朝日能永遠和我在一起。」
「真的嗎?朝日最喜歡命大人了~」
「……」
八雲命最喜歡櫻小路朝日。
想讓她成為自己的所有物,一生都在一起,哪怕分割自己的神位讓她成為自己的下屬神,一起進入高天原也無妨。
可惜,他無法這麼做。
——因為朝日是井中那傢伙半魂的轉世。
當初須佐尊以崩斷十拳劍的代價砍掉了對方一半的靈魂,極大地削弱了對方力量,才有機會結合天照命和出雲大神的力量將其封印在白鈴山的枯井中,甚至還在井內壓入了天岩戶的巨大岩石以防對方逃脫。
但這並不萬無一失。
被砍掉的半靈魂會隨著輪迴轉世,逐漸擺脫須佐尊神力的抑制,到時候它會本能地靠近另一半靈魂所在的地方,一旦兩者距離過近,被枯井封印的半靈魂就會掙脫出來,吞噬掉這半靈魂,重新成為威脅整個扶桑的大妖怪。
八雲命很久以前就意識到這一點,所以身為扶桑三大神明之一的月讀命化身,並融合了出雲大神神力的她才會在這裡駐守這麼久。
六年前,她在神社前發現小朝日時,立刻察覺到朝日的真實身份。
即便如此,她還是收養了小朝日,為了不讓井中的傢伙察覺到朝日的存在,堅持不懈地在朝日身上設下層層封印。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是大妖轉世的朝日,靈力卻如此微弱的原因。
然而,井中那傢伙的強大超出了八雲命的預期,僅僅十幾年,她用來壓制枯井的神力幾乎耗盡,井下的封印也開始鬆動,而朝日身上的封印也無法阻止神力的流失,這樣下去,她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
因此,八雲命做了決定。
她本身不是月讀命的本尊,只是一個化身,如果將自己的存在歸還高天原,就能產生極大的神力。
唯一的後果就是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名為八雲命的神明。
——啊啊,朝日,我的女兒,如果你知道這事,請不要為我悲傷,也不要自責。因為從此以後,我就像永遠存在於白鈴神社一樣。
——無論日出東方或銀月高掛,我都會在神社裡看著你的身影,一直一直保佑你。
——作為交換,也請你實現我的願望:『不論未來如何,櫻小路朝日一定要永遠幸福快樂』。
——最後,把你培養成了腐女真是抱歉……
——夢終結——
特殊案件調查組辦公室。
「哦?你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熊貓眼的徐峰驚訝地問正在喝茶的徐慎行。
「因為沒錢了。」徐慎行坦誠地回答:「再沒有快速的賺錢途徑,茉莉就要陪我喝西北風了。」
「那女裝……」徐峰的手指敲打著茶桌。
「你想都別想。」徐慎行堅定地說。
「你既想賺錢,又不願女裝,我很難辦啊。」 徐峰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說。
「我查過了,那個白鈴女子學院是專門給大小姐們的私立學校吧?」徐慎行早有準備,他從容地回答:「既然如此,我偽裝成學生的保鏢不就行了?只要找到進入學校的理由,剩下的就不難辦了。」
「現在哪有學生讓你當保鏢啊……」
徐峰裝出為難的樣子。
於是徐慎行往右挪了挪,露出身後正乖巧地和心宿二分吃甜甜圈的茉莉。
私立凰華女子高等學院。
這是一座由大藏財團出資,圍繞白鈴山建造的貴族學校,雖也有平民學生,但平民學生的入學條件極為嚴格,比例並不多。
由於入學條件的限制,平民學生的學業成績普遍優秀,儘管還沒達到兩極分化的地步,但他們與貴族千金之間存在著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加上家庭背景差異和日本特有的小團體現象,可以說在這個學校里,占少數的平民學生在某種程度上受到了歧視。
然而,凡事總有例外,深山千早就是個特別的例子。她憑藉美麗的外表和天生的冷酷神秘氣質,成為平民學生的代表人物,與貴族千金代表妃宮瑞希並稱為凰華學院的大姐大,受到許多凰華少女的崇拜。
此時,這位承載著學院多數少女仰慕的大姐大卻身穿有些邋遢的運動服,佩戴著土氣的黑框眼鏡,蓬亂的杏色長髮隨意紮成馬尾垂在胸前。她修長的雙腿蜷縮在椅子上,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低頭核對家裡的收支預算。
如果被學校里的大小姐們看到這一幕,她們大概會立刻感受到現實的殘酷和夢想的破碎吧……
「我一直這麼想……把你培養成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真是對不起把你託付給我的你的父母啊……」一旁破舊沙發上的乾癟老頭說著,目光越過手中的黃色雜誌,落在宛如宅女的深山千早身上,裝作垂淚。
「煩死了,爺爺。」少女半睜著無神的眼睛瞥了對方一眼:「話說你又瞞著我去音像店租了不少奇怪的BD了吧?」
「科技進步真是讓人慚愧啊。」老頭的目光回到色情雜誌上。
「真不想聽玩XboxTwo和PS5比我熟練的人這麼說……」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每次都這樣,我核對預算很費勁的啊——另外,雖然我覺得說了也沒用,但你能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別在我面前看那種書?」
「我可愛的孫女啊,難道你要剝奪我這個可憐老人最後的樂趣嗎?」老頭擠出幾滴眼淚。
「我只是希望你在看之前能想到你可愛的孫女還在這裡,以及那本書右上角的R18是什麼意思。」
少女轉過頭,繼續看著筆記本,咬著筆尾思考下個月的預算分配。
「千早啊……如果不是你即將成為現人神,你一定會是個好妻子的,」老頭望著少女曼妙的身影,不由得嘆了口氣:「我的咖啡店也不用擔心沒人繼承了……可惜這個世界又少了個好女人。」
只聽見「砰」的一聲,少女將筆拍在桌上,嚇得老頭一跳。
「我去洗個臉。」
深山千早從椅子上跳下來,快步走出房間。來到因夕陽西下顯得昏暗的走廊,她的步伐才放慢下來。
「又不是我想成為那種東西的……」
直到這時,她才低聲抱怨。
現人神,以前被認為是通過幽靈或其他超自然生物以人類形態出現並神格化的產物,但在《袖中抄》等文獻中,是指從人類晉升為神明的存在,或者說半人半神的狀態。
深山千早就屬於後者。
據說她的祖先擁有一定的琥珀川龍神血統,因此家族中常出現擁有靈力的人。而深山千早是最罕見的,一定程度上繼承了龍神之位的後代,即使在深山家族悠久的歷史中,具備這種特性的人也僅兩人。
由於幼時神位還未覺醒,她本人也沒有這種力量的自覺,經常會無意識地引發一些超自然現象。沒有控制神位的能力,自然也無法阻止這些現象發生,而這往往會帶來不良後果。
例如,琥珀川龍神是水之神,對水有天然親近感,所以深山千早靠近水管時,水管容易爆裂;站在橋上時,水面異常上漲;不小心碰到消防栓時,金屬消防栓會被水流衝上天空……
這些事件頻繁發生,所以在陰陽寮發現她之前,深山千早常被視為災星,被孤立,甚至親生父母也曾差點拋棄她。如果不是她經營咖啡店,有獨立經濟來源的爺爺提前發現,並強硬取得撫養權,恐怕那個還在幼兒園的小女孩早就淪落到孤兒院了。
順便一提,儘管住在一起,她爺爺似乎從未遇到過深山千早帶來的麻煩……陰陽寮的人說,深山千早的爺爺雖無靈力,但似乎是十世善人,總之運氣極好,足以抵消深山千早作為現人神的負面影響。
即便如此,童年的經歷還是讓深山千早的性格變得冷漠,加上作為現人神候選人的關係,她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超越人類的超凡氣質,不再與人過多接觸,增添了足夠的神秘感,因此被那些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們崇拜也是可以理解的。
進入凰華學院後,少女也有所改變:比如她結識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朋友,櫻小路朝日。
是櫻小路朝日主動接近她,即使面對她的冷漠態度也不氣餒,最後成為朋友——當然,櫻小路朝日堅持認為深山千早可能會成為她侍奉的神明,所以堅決不肯以朋友相稱。
提起這個唯一的朋友,深山千早也不禁有些擔憂。
一周前,櫻小路朝日因為有事請假,然而一周過去了,她仍然音訊全無。千早甚至跑到白鈴山的神社去找她,那裡通常有位神明悠閒地喝茶曬太陽,但現在也不見蹤影……
「真是的,說是未來的巫女,現在卻連人都找不到。」
洗漱完畢,深山千早抱怨著回到客廳,發現爺爺已經不在,可能回去咖啡店繼續工作了。而沙發上那本封面吸引人的雜誌還留在原處。
「真是的……」
她輕聲咕噥,正準備整理一下,門鈴響了起來。
「請問是誰?」千早皺眉問道。
「快遞。」
「……」
開門,外面是一名戴著鴨舌帽的快遞員。
「這是您的快遞,請簽收。」
簽完字,快遞員留下一個大紙箱,迅速駕車離開。
「鮮活物品?爺爺啊……又在網上買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看到紙箱上貼著「生物」的標籤,少女無奈地嘆了口氣。
紙箱比深山千早矮一個頭,寬度和厚度都很一般,看起來像個棺材。
「這種聯想真不好……」深山千早揉著額頭,「既然是爺爺買的,還是讓他自己開吧。」
看體積,箱子應該挺沉的。儘管深山千早運動神經不錯,但力氣只是普通女孩水平,若搬不動反而被壓到就糟糕了。
深山家的房子既是商鋪也是住所,前面是咖啡店,後面是千早和爺爺的住處。
正想穿過房子找爺爺,紙箱忽然顫動了一下。
「!」
少女嚇得後退一步,謹慎地與箱子保持距離,仔細查看。
仿佛為了證實她的感覺,箱子又抖動了一下,接著像裡面有小動物般左右搖晃。
正當千早不知所措時,亂動的箱子失去平衡,砰地倒在地上,然後安靜下來。
「那個『生物』標籤不是指『鮮活物品』,是指『活物』嗎?」千早低聲自語。
作為現人神候選者,她知道世界上有許多不可思議的生物。即使沒見過奇特生物,她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箱子也感到警覺。
放著不管,裡面的東西會餓死嗎?
繞著箱子走一圈,沒見動靜,千早有些困惑。
於是她小心翼翼走近一些,仔細查看標籤,發現上面除了海關印章,還有滿滿的漢字標籤。
「是從華夏寄來的嗎……等下,這是……」
她仔細讀那些漢字標籤,雖然許多字不明白意思,但她認出了一個名字。
「櫻小路朝日……這是朝日寄給我的嗎?」
作為朋友,千早對朝日相當信任。
於是,她拿出一把菜刀——既能割開膠帶也能防身——割開箱子上的黃膠帶,咽了口口水,打開了倒地的箱子。
「……」
裡面是一個呈_(:3」∠)_姿態的金色雙馬尾蘿莉。
只是小女孩面色憔悴,嘴裡似乎喃喃說著「我被騙了」「這不是旅行」「沒有房東我就要死了」之類的話。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千早一時不知所措。
現在應該去扶她嗎?為什麼箱子裡會是小女孩?難道朝日跑到華夏販賣人口了?
混亂的思緒充斥著千早的腦海,恐怕除了知道自己是現人神候選者的那一刻,她從未遇過如此棘手的問題。
接著,千早發現了異樣。
小女孩講的不是日語,但她能聽懂。
顯然,這不是普通生物應有的能力——她是超自然生物。
她猜對了。
茉莉的能力與徐慎行的「萬族的加護」,類似通曉語言,但她自己並沒有自學其他種族語言的能力。
茉莉始終用的是自己家鄉的語言。
但她作為征服諸界的魔王,有一種能力,能讓別人能理解她的語言——「凌駕萬族之語」。
如果某人的神秘度、戰鬥力、手下勢力都不及茉莉,那麼他們就屬於被「凌駕」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茉莉的語言對目標生物來說,就像他們信仰的神明(或魔王)的神言一樣,能無視語言障礙直接觸及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