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祝文軒的接風宴之後, 孟其琛時常聽到關於付啟明追女孩的傳聞，但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而黎楚蔓也說話算數, 每個月五號都會按時把錢打到他卡里。
時間一長, 孟其琛似乎都已經習慣，每個月五號收到銀行的簡訊提醒，四捨五入, 起碼證明小姑娘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那天孟其琛跟公司幾個高層視察新一期的GG拍攝。
以孟其琛為首, 幾個高管跟在大boss身後，只是走流程去攝影棚看了眼, 離開之前, 孟其琛的餘光掃過不遠處的水池。
接著, 他腳步停下來, 驀地回頭, 眼底划過抹詫異。
清澈冰冷的人工水池邊, 拍攝總導演正跟一個披著浴巾，凍得瑟瑟發抖的女孩說著什麼，女孩渾身濕透, 烏黑微卷的長髮濕漉漉地披散在肩頭, 她神情認真地聽, 時不時點點頭。
即使只有側臉, 孟其琛卻一眼便認出那女孩, 就是黎楚蔓。
靜了半晌，直到身旁的秘書小姐提醒他待會還有一場會議, 孟其琛稍作猶豫, 而後收回目光, 在一眾高層的簇擁下離開。
進入電梯，孟其琛問身邊的人：「那個女孩也是來拍GG的？」
白助理一愣, 腦子快速運轉，一下就猜到大boss口中的女孩是哪個，他點頭：「聽說是個臨時工，來這賺外快的。」
「她是孫穎的替身，孫穎怕水，所以找了個跟自己體型差不多的臨時工。」
聞言，孟其琛眉心微蹙，眉眼間透著不悅。
那姑娘難道很缺錢？
孟其琛扯了扯唇角，眼底笑意涼薄：「合同里沒規定孫穎可以找替身。」
白助理啞口無言，一時半會不知該如何回復。
孫穎如今在娛樂圈風頭正盛，一部電影爆火之後，身價直接翻倍，為人非常傲慢，但她的粉絲群體龐大，為了利益，整個拍攝組只好對孫穎的要求一再妥協，幾乎對她有求必應。
孟其琛垂眸，神色冷峻，目光涼涼地睨他一眼：「既然孫穎沒能力，就讓那個替身上。」
白助理還以為自己幻聽：「孟總，那合同怎麼辦？」
孟其琛面無表情，唇齒間不急不緩地吐出兩個字：「解約。」
......
再次見到黎楚蔓是在兩個月之後，完全在孟其琛意料之外。
那天孟其琛和幾個發小一塊聚餐，就在孟氏旗下的一家星級酒店，祝文軒做東，慶祝自己恢復單身，開啟下一段姻緣。
眾所周知，祝文軒換女朋友換得勤，最近似乎又有了新目標。
飯局到一半，付啟明才姍姍來遲。
來人西裝革履，面相俊逸，氣質斯文儒雅，如今還煞有其事地戴了副無邊框眼鏡，看著還挺像個老師。
付啟明來了之後自罰一杯，還是那副溫和無害的笑容，「抱歉各位，今天下午有課，所以來遲了。」
堂堂付家二公子，離開學校都好幾年了，現在重新回到校園，眾人本以為他一心追妹子，沒想到對待新工作還挺認真。
祝文軒笑著打趣，跟他勾肩搭背：「老二，你這是角色扮演上癮了吧？
還真把自己當老師了？」
付啟明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眼尾輕抬，不大讚成他這句話：「什麼角色扮演，在其位謀其職，我現在好歹也是人民教師。」
三個人中，付啟明年紀最小，如今他舉手投足間較之以往，成熟內斂了許多，將兄弟的打趣沒放在心上。
付啟明去A大教課也快兩個月了，在座的各位並不關心他如何當老師的，畢竟這哥們去A大的目的也不是單純教書育人，而是為了追一個黃毛丫頭。
在座的年輕人非富即貴，大多都是家裡嬌生慣養的公子哥，真信愛情這種東西的其實沒幾個。
有人忍不住起鬨：「付哥這回到底有沒有進展啊？
哥幾個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祝文軒又將付啟明的酒杯滿上，「老二，這回你該弄到人姑娘的聯繫方式了吧？」
祝文軒一向速戰速決，合則聚不合則散，如今自家兄弟追女生，這龜速進度，讓他這個旁觀者都捉急。
說起這事，付啟明臉一紅，眼底的笑意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抿唇，一本正經地開口：「這回真的有進展，她答應跟我約會了。」
聞言，祝文軒眼睛睜大：「老二，你行啊，都到約會這步了，什麼時候上二壘啊？」
聞周圍幾個兄弟笑意曖昧，就連孟其琛也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付老二一直被付家保護得很好，從小到大一帆風順，相貌也不差，追他的女孩子一大堆，期間也談過幾個，但都沒多久就分手了。
原因很簡單，付起明瞧上的，付太太瞧不上，在這點，付啟明基本沒什麼話語權和決定權。
想到那個女孩，付啟明的目光不經意間變得柔軟，他打斷幾個好友的浮想聯翩，正色道：「我們只是約了下周末去博物館，你們別想歪了。」
付啟明話音剛落，一桌子大男人直接笑噴，就連孟其琛聽了也忍俊不禁。
有些人真是越活越回去，直接變成純情少男。
祝文軒笑得肚子疼，拍拍付啟明的肩膀：「老二，不是我說你，你這也太純情了吧？」
「現在哪有人約妹子約去博物館的？」
這丫追女孩的方式怎麼跟高中生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來，他是經歷過幾段戀情的男人了。
有人附和：「就是，約博物館可不叫約會，看來付哥這條路任重道遠。」
「你們可拉倒吧，人家還是一學生，難不成讓老二頭次約會就把人帶酒店去？」
「現在小姑娘不是都挺會玩的嗎？
就上次在酒吧跟其琛告白那個，看著就是未成年，結果直接問其琛約不約。」
說起這段桃花，孟其琛壓根沒放在心上，倒是那姑娘被拒絕後不依不饒的架勢，如今成了幾個人之間的笑談。
周圍幾個狐朋狗友，言語間對女孩子都不太尊重，付啟明沉默了一瞬，頓時一句話也不想說。
黎楚蔓跟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樣，長得漂亮，自尊自愛，樂觀又上進，尤其對他笑的時候，付啟明就可以徹底淪陷。
「你真喜歡那姑娘？」
耳邊傳來一道冷冷沉沉的聲音，付啟明抬頭，便見孟其琛正側目看著他，漆黑幽深的眼底透著打量。
付啟明點頭，對於孟其琛，他一直都很敬重，從小一起長大，是死黨也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見他不否認，孟其琛眉骨輕抬，不急不緩道：「你的未婚妻呢？」
男人的語氣雲淡風輕，卻直擊要害。
付啟明頓了頓，顯然早就忘了他還有個即將聯姻的未婚妻。
付家和高家聯姻，是圈子裡眾所周知的事，高婷婷雖然長得漂亮，但囂張跋扈，一點名媛淑女的樣子都沒有，打小就喜歡跟在付啟明身後跑。
付啟明一直不待見她，避之不及。
付啟明先前交往過的幾個女朋友，準確來說，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高婷婷。
那姑娘消息非常靈通，但凡他跟某個異性關係近點，第二天她就能火速出現，趾高氣揚地以正宮娘娘的身份將人趕跑，而付太太對此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次數太多，以至於付啟明現在看到高婷婷，都有一種恐懼心理。
而這一次，付啟明決定硬氣一回，跟高婷婷鬥爭到底。
付啟明頓了頓，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對孟其琛開口：「哥，我喜歡的女孩真的很好，我現在就認定她一個。」
「這一次，我一定要跟高婷婷退婚。」
付啟明的語氣嚴肅又堅定，但在孟其琛看來，這傢伙之前的種種行為，就跟沒斷奶似的，一切都在付太太的掌控之中。
見他這麼直接，孟其琛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大發善心地沒有打擊他。
他輕笑，慢條斯理地舉了舉酒杯：「祝你成功。」
—
飯局還未結束，白助理忽然在這時急匆匆進來，他俯身在孟其琛耳邊說了什麼，只見孟其琛臉色一變，直接站起來，沒跟眾人打招呼，大步向門外走去。
在座的所有人還沒反映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明明剛才還聊得好好的，孟其琛怎麼就滿臉陰鷙地走了？
氣場看著很嚇人，隱隱有種暴風雨欲來的架勢。
看到孟其琛驟變的臉色，一向最了解他的祝文軒和付啟明也忙起身追上去，總覺得不是小事。
孟其琛長腿邁開，步子飛快，冷峻的眉眼間布著一層薄冰：「你確定沒看錯？」
白助理急忙道：「老闆，我真沒看錯，就是黎小姐。」
華盛是孟氏旗下的一家酒店，今晚卻有人在這裡鬧事，而且驚動了警方，白助理剛從大堂經理那了解到，是3201包廂里的客人起衝突，場面混亂，都見血了，據說有人被撂了一酒瓶子。
祝文軒和付啟明也跟出來，幾個人趕到3201包廂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到。
偌大的包廂，門敞開著，地上滿目狼藉，紅酒倒了一地，全都是玻璃渣。
現場混亂，有兩個人正跟大堂經理起爭執，孟其琛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黎楚蔓。
角落裡的女孩身形纖瘦單薄，此時緊緊握著手裡半截破碎的紅酒瓶，耷拉著腦袋，臉色慘白，身體隱隱在顫抖。
而站在她面前的那個男人，此時呲牙咧嘴地用手捂著額頭，指縫裡冒著血，目測應該是被紅酒瓶砸傷的。
警察還沒趕過來，此時大堂經理正在幾名客人交涉。
被砸傷的男人氣急敗壞地推開大堂經理，上前一步直接扯住女孩的衣領，揚起巴掌作勢要打。
孟其琛牙關緊咬，正要衝上去，幾乎是同一時間，身旁的付啟明明顯比他更快一步。
看到他出手那一刻，孟其琛唇角收緊，克制著情緒，不動聲色地退回來。
就在男人的巴掌快挨上女孩的臉時，付啟明衝上去，掄圓了拳頭，重重砸向男人的側臉。
男人被打得偏過頭，手上的力也一松，耳邊嗡嗡作響，踉蹌著後退一步，直接倒地。
付啟明不依不饒，揮起拳頭，對著男人流血的額頭又是狠狠一下，低聲警告：「你TM敢動她一根手指頭試試！」
黎楚蔓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整個人驚魂未定，直到身上被人多了一件深灰色的西服外套，將她領口扯開的襯衫擋住。
她反應慢半拍地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的孟其琛，呼吸都仿佛停了一瞬。
付啟明對著面前的男人幾拳揮過去，在場的人沒人敢攔著。
大堂經理和周圍幾個員工都知道，剛才趕過來的這三位，除了大boss孟其琛，其他兩位也是圈內有名的二世祖，沒人敢招惹。
直到付啟明停手，白助理才叫來幾個人，把包廂里鬧事的幾個人帶走。
付啟明走過去，才注意到女孩身上披著的是大哥的西服外套。
與孟其琛對視一眼，付啟明沒有多想，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黎楚蔓身上。
「你有沒有受傷，那個混蛋有沒有碰你？」
黎楚蔓搖頭，垂眸看向付啟明通紅的拳頭，「付老師，我沒事，你......」
付啟明眉眼間的情緒收斂，將那隻通紅的手背在身後，忽然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
「對了，你怎麼在這？」
黎楚蔓神情有些糾結，這事說來話長。
她和室友課餘時間經常找些兼職，拍一些平面GG，平日裡賺的一些錢，一部分還給孟其琛，另一部分給自己留作生活費。
黎楚蔓和室友李欣芮因為模樣好看，跟GG商合作幾次後，索性簽了一年的合同。
與她們相熟的工作人員今天帶兩人過來，說是見見合作方，結果對方居然動手動腳，絲毫沒打算讓她和室友離開。
黎楚蔓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紅酒瓶不管不顧地砸下去，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付啟明詢問起黎楚蔓剛才發生的狀況，女孩一五一十地說，聲音軟軟糯糯，稱呼付小二，付老師。
一旁的孟其琛冷著臉聽著，眉眼間的陰鷙卻比剛才更駭人。
祝文軒早就好奇這個把付小二勾得五迷六道的女孩，如今百聞不如一見，果然不簡單。
祝文軒勾搭過的女人太多，看到黎楚蔓的第一眼，腦子裡只冒出兩個字「驚艷」。
女孩五官精緻，眉眼溫婉清麗，一截纖腰盈盈一握，尤其那雙眼睛，澄澈又乾淨。
怪不得付小二會春心萌動，放著家裡的那個未婚妻不顧，跑學校大膽追愛。
沒見到黎楚蔓之前，祝文軒和其他好友只當看好戲，如今見到這姑娘真人，忽然信了邪。
這顏值要是換作是他，祝文軒也願意年輕一回。
趁付小二跟那姑娘說話的功夫，祝文軒忙將孟其琛拉過來，小聲道：「這姑娘應該就是老二的心上人了吧？
長得還挺漂亮。」
「我看付小二這回是來真的，你看他剛才揍人的架勢，從沒看他為誰這麼拼命過。」
付小二剛才就跟個小豹子似的，沒了平時溫文爾雅的一面，簡直判若兩人。
孟其琛薄唇緊抿成一條僵直的線，眸色陰沉沉的。
這一刻他才知道，兄弟口中煞費苦心追求的女孩是黎楚蔓。
這種感覺太過諷刺。
祝文軒絲毫沒察覺到老大的異常，還在一旁自顧自地感慨：「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真是太神奇了。」
孟其琛唇角收緊，眼底凝結一層冰霜。
狗屁的愛情。
—
等到警察趕過來，鬧劇收場後，付啟明打算送黎楚蔓回學校，中途卻接到付太太的電話。
付啟明剛開始是拒絕的，後來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他無奈只好妥協。
孟其琛看著不遠處一男一女，亦師亦友的互動，心底那股他形容不出的怪異情緒，在暗地裡肆意滋長。
不多時付啟明帶著黎楚蔓過來，他介紹兩人認識：「哥，這是黎楚蔓，我的學生。」
說到「學生」兩個字，付啟明笑得靦腆又心虛。
孟其琛神色淡然地垂眸，冷感白皙的俊臉沒有多餘的情緒，漆黑剔透的眼眸如一汪深潭，深不可測。
黎楚蔓剛想對付啟明說他們認識，但面前的男人顯然不這麼想，目光涼涼地看她一眼，而後向她伸出手，壓低了嗓子聲音沉沉。
他說：「你好。」
孟其琛語氣淡漠又疏離地說了句「你好」，頃刻間打消了黎楚蔓的念頭。
她垂眸，視線落在男人那隻骨節分明，修長如玉的手，於是依言點頭，乖巧禮貌地伸出手同他握手，也說了句：「你好。」
女孩的手冰冰涼涼，與他輕輕一觸就離開，這感覺飄渺如羽毛，似有若無般掠過孟其琛心頭。
下一秒，付啟明開口：「「哥，我媽打來電話讓我回家一趟，你能不能幫我把蔓蔓送回學校？」
「讓她一個人回去，我不太放心。」
孟其琛溫文爾雅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不露痕跡地划過，眼底似笑非笑，說了句：「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