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兩人走出酒店, 黎楚蔓默默跟在孟其琛身後，肩上還披著男人的外套, 有種清冽乾淨的薄荷味, 兩人之間隔開了一段距離，氣氛有些沉寂。
黎楚蔓乖乖跟在他身後，可心裡還是覺得奇怪, 兩人雖然算不上朋友, 但也應該算認識，但很明顯, 孟其琛剛才的態度似乎很想跟她撇清關係, 如今冷著一張臉, 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 讓人捉摸不透。
黎楚蔓抿唇, 低著頭走路, 她絲毫沒注意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來，一抬頭，直接撞上面前堅硬挺括的脊背。
黎楚蔓痛得「唔」了聲, 下意識用手揉了揉額頭。
孟其琛回頭, 垂眸看向她, 漆黑的眼底透著若有似無的打量, 他本就個子高, 黎楚蔓站在他面前要矮大半截，就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看到女孩額頭變紅, 孟其琛眉心擰著, 語氣透著不悅：「走路不知道看前面？」
黎楚蔓張了張唇, 有些理虧，小聲道：「對不起, 我剛才走神了。」
他的語氣重了些，隱隱藏著薄怒，他一開口，她也只是溫溫吞吞，好脾氣地道歉。
女孩眼睫微垂，看著乖順又安靜，孟其琛一時間無言，忽然覺得自己心底的那腔怒氣顯得莫名其妙。
孟其琛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淡聲說了句：「上車。」
老周一直在外等候，看到黎楚蔓出現在這，還有些驚訝。
看著黎楚蔓坐上后座，孟其琛也跟著坐上去，兩人同坐在後排，依舊隔出一段距離。
孟其琛側目，女孩幾乎貼著車門坐著，只留給他一個後腦勺，兩人之間的「楚河漢界」越拉越大。
孟其琛眸光微頓，心裡不大自在，面上卻不顯。
去A大的路上，車內的氣氛沉寂得有些微妙，黎楚蔓是個情緒很敏感的人，她意識到孟其琛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於是乖乖不打擾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樣的沉默一直持續到A大校門口。
黎楚蔓看到熟悉的大學校門，忽然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下車前，她準備將身上的西服脫下來還給孟其琛，當她遞過去時，卻被人拒絕。
孟其琛看了眼她已經被扯壞的領口，低聲反問：「為什麼還給我？」
看他這眼神，黎楚蔓愣了愣，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事，她眨了眨眼，認真道：「因為這是你的衣服。」
孟其琛：「你確定就這麼回去？」
說這話時，男人意有所指地看向她露出的大片雪白的鎖骨，柔美的線條一覽無餘。
黎楚蔓低頭，瑩白乾淨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她忙去整理衣領，然而扣子早就丟了。
為了防止走光，黎楚蔓只好裹緊了身上的西服外套。
孟其琛沒再看她，而是直接打開車門，薄唇輕掀：「下車，我送你回宿舍。」
黎楚蔓其實想說不用，但又想到待會到宿舍樓下，可以把衣服還給他，於是沒反駁，乖乖下車。
入夜，校園裡格外安靜，周圍偶爾傳來幾聲蟬鳴，還有騎自行車的學生經過。
冷白的路燈下，黎楚蔓和孟其琛並排走，兩人的影子慢慢被拉長，時不時會重疊在一起。
孟其琛垂眸看了眼，唇角驀地勾出一抹極淺的笑來。
孟其琛只在A大讀了兩年，之後作為交換生出國了，後來便再也沒有回過母校，即使是百年校慶，他也只是托助理跑一趟。
許是離開校園太久的原因，孟其琛慢慢發現，自己早就不再年輕。
起碼跟身邊的小姑娘一比，他大了她足足八歲。
黎楚蔓朝氣蓬勃，明媚如朝陽，孟其琛同她一比較，生平第一次覺得很有壓力。
他忽然想到付啟明同黎楚蔓站在一起的畫面，毫無疑問，從相貌來看，這兩人是般配的。
想到這茬，孟其琛呼吸一窒，心底仿佛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讓他不爽並憤怒的情緒又出現了。
黎楚蔓走起路來腳下生風，只想快快回宿舍，許是身邊這人的氣場太強大，黎楚蔓總覺得無形中有種很強的壓迫感。
黎楚蔓悶頭向前走，孟其琛自然也察覺到她心裡的小九九，於是率先打破沉默，不急不緩地開口：「你跟付啟明怎麼認識的？」
聞言，黎楚蔓頓了頓，老實巴交地開口：「我在博物館當志願者的時候，他給我幫忙，就認識了。」
孟其琛挑眉，能讓付小二放下貴公子架子，主動去幫忙的人，都是極少數。
孟其琛單手插在褲兜里，長腿邁開，步子卻很慢，有點散步的悠閒。
「你跟他關係很好？」
黎楚蔓也沒想到，付老師居然跟孟其琛是朋友，而且三個人會在今天這般尷尬的情況下相遇。
黎楚蔓點點頭，慢慢道：「付老師他人很好。」
聞言，孟其琛臉上的表情忽的僵住，他停下來，垂眸看向她。
「怎麼個好法？」
他語氣冷冷的反問，眼底的情緒讓人捉摸不透，黎楚蔓舔了舔乾澀的唇瓣，忽然覺得孟其琛的語氣不善。
既然他想知道，那她就告訴他。
「付老師很有才華，幽默風趣，樂於助人，心地善良——」
黎楚蔓張口就來，滔滔不絕，孟其琛越聽越生氣，這是什么小學生詞彙？
他眸色沉沉地打斷她，「就這麼好？」
察覺到孟其琛慢慢冰凍的神情，黎楚蔓遲疑地點點頭。
孟其琛靜了兩秒，暗自做了個深呼吸，此時又氣又想笑，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一直都這麼誇人。
孟其琛眉目微斂，正色道：「那你覺得我怎麼樣？」
話題突然跳躍，黎楚蔓都快跟不上他的思路，她神情划過抹詫異，似乎在認真思索。
不同於夸付啟明時的毫不猶豫，輪到孟其琛，黎楚蔓顯然猶豫了。
隔了好幾秒，她才認真道：「你也挺好。」
孟其琛挑眉，慢條斯理地反問：「怎麼個好法？」
只見面前的女孩眉心微蹙，神情有些為難，小聲訥訥：「......樂於助人，心地善良。」
一聽這尷尬到頭皮發麻的形容詞，孟其琛哭笑不得，他微微俯身，毫無預兆地靠近黎楚蔓，兩人的視線平齊。
男人勾了勾唇角，嘴皮子輕掀：「複讀機？」
孟其琛不加掩飾地打趣她是複讀機，黎楚蔓抿唇，忽然覺得心虛，臉頰驀地紅了一瞬，惹眼的粉暈一直曼延到軟白的耳朵根。
兩人的距離猝不及防地拉近，溫熱的鼻息淺淺地交融在一起，黎楚蔓甚至感覺，只要她稍稍有動作，就可以碰到面前的男人。
女孩紅了臉，羞澀又可愛，孟其琛的心情忽然在這一瞬間撥雲見霧，他勾唇笑了笑，忍著去摸她腦袋的衝動，指腹摩挲著，溫聲開口：「別害怕，我逗你玩的。」
兩人相安無事走到女生宿舍樓下。
這個時間點有點尷尬，時常能看到一樓難捨難分的情侶。
孟其琛見慣不怪，黎楚蔓卻臉皮薄，掃過一眼便匆匆避開。
分開之前，黎楚蔓將身上的西服外套脫下來遞給他，很有禮貌地說了句：「謝謝。」
孟其琛卻沒接，目光淡淡地看著她：「穿回去。」
黎楚蔓微微仰頭看他，「那什麼時候還給你？」
這丫頭還不算太笨，他明知故問，又起了逗她的心思：「怎麼，還想跟我見面？」
黎楚蔓眉心微蹙，下意識搖頭，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麼被他說出來，總覺得有點曖昧。
沒等孟其琛說話，黎楚蔓語氣認真道：「你今天把衣服帶回去，就不用再見了。」
要不然又要跑一趟，怪麻煩的。
黎楚蔓也是好意，誰知面前的男人卻在聽到這話之後微微變了臉色。
兩句話中，孟其琛只注意到她那句「就不用見了」。
這姑娘壓根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許是自尊心作怪，又或者是別的，孟其琛自顧自地點點頭，他垂眸掃了眼黎楚蔓手中的西服，喉間溢出的聲音沒有多餘的情緒。
「不想留就扔了。」
黎楚蔓實在想不通，明明剛才氣氛還好好的，怎麼這人臉色說變就變？
黎楚蔓沒聽他的，逕自將西服塞給他，「今天謝謝你送我回來。」
說完，女孩用手抓著衣領，頭也不回地跑進了宿舍樓。
孟其琛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西服，還殘留一絲溫度。
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不歡而散，等孟其琛回到車上，就連司機老周都感覺到老闆渾身上下籠罩著的層層陰霾。
回去的路上，孟其琛收到付啟明發來的微信，大概問他，有沒有把黎楚蔓送到學校。
孟其琛垂眸看著對話框中的那幾個字，眸光沉寂，眼底無波無瀾。
孟其琛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付啟明。
【你有未婚妻，為什麼還要追黎楚蔓？
】
據他所知，付啟明的未婚妻高婷婷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還有那位付太太，一向最愛門當戶對，孟其琛並不覺得，付啟明現在的做法是對的。
兩個不會有結果的人，最好連開始都不要有。
付啟明：【哥，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這次你放心，我一定會跟高婷婷鬥爭到底，只要我不同意，跟高家的婚事就不作數。
】
對方字裡行間看著還挺堅定，孟其琛彎了彎唇角，繼續打字。
【今晚為什麼突然回家？
】
靜了好半晌，付啟明才發來消息，【高婷婷在我家，我媽非要讓我回家一趟。
】
這一次，孟其琛沒了耐心繼續回復，他直接關了手機，腦袋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即便他什麼也不做，付啟明也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