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2024-08-22 09:02:24 作者: 維和粽子
  第七章

  會試放榜日,他們早早便在醉仙樓定下了宴席,這會中第的,沒中的,都在酒樓里喝得大醉酩酊,有吵嚷的,有吟詩的,甚至還有敲著筷子且歌且舞的。閱讀

  聽聞會元郎在此,還不斷有人前來道喜。

  「久聞陸會元大名,今日特來拜訪1

  「不想陸會元竟這般年輕,改日一定要來討教文章……」

  祝賀聲直至丑時方歇。

  林章酒力不行,被灌了半晌已是有些迷糊,這會四周一看,竟只有陸無憂還醒著。

  他明明也喝了很多,神色卻還很清明,瞳眸澈亮,指間一枚白瓷杯輕旋,見林章望過來,陸無憂才笑道:「少彥今晚興致倒高,還以為你會藉口準備殿試先走……」

  林章按了按腦袋,他剛才差點睡過去,可這會興奮勁仍沒下去。

  「實在是今晚太過高興……」

  說這話時,他腦中不由浮現出了少女絕塵的姿容,臉上頓時顯出兩抹紅暈。

  陸無憂那邊又笑了,杯沿從唇邊輕擦而過:「是因為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麼?」

  林章一愣:「你怎知……」出口便知失言。

  若是平日林章定然會三緘其口,但現在酒勁上頭,他有些飄飄忽忽,更何況天大的餡餅砸在腦袋上,沒人會不飄忽:「……不瞞霽安,確實如此。」

  他說著,不由自主傻笑了起來。

  白天在書房裡,賀蘭大人對他說的話,言猶在耳,林章無論如何料想不到自己會走這樣的好運。

  他自是知道有多少傾慕賀蘭小姐的公子哥,自己門第不顯,性子木訥無趣,賀蘭小姐待他也並無特別,因而林章一直克謹守禮,從不敢多生妄念。

  可眼下似乎已不再是妄念。

  林章低低開口,聲音細若蚊蠅:「我可能……要娶賀蘭小姐了……」

  陸無憂沒有應答,林章還當他沒有聽見。

  窗外一陣夜風拂面,他打了個哆嗦,清醒了幾分,意識到自己並不該將這件事說出去,沒等他慶幸,卻聽一聲清脆聲響。

  陸無憂將瓷杯擱在桌上,輕聲道:「……你當真打算娶她?」

  林章怔然,望向自己好友,忽然心頭一跳。

  陸無憂卻似看出他的想法,對他溫和笑道:「少彥你別誤會,我對這位賀蘭小姐並無任何非分之想,你要成親,我也很為你高興,只不過……」林章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喝醉,總覺得他聲音聽起來有些散漫,「因為你是我的好友,我才多說這麼幾句不中聽的,賀蘭小姐的仰慕者眾多,還有如曹國公世子那般的,你娶了她將來只怕不會太平,或許還有很多你未曾料到的麻煩,家宅也未必安寧。」

  「多謝霽安提點。」

  林章起先鬆了一口氣,若與陸無憂爭,他當真沒有把握,隨後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他被狂喜沖昏頭腦,確實沒想那麼多。

  可道理知道得再多,他只要一想到能擁佳人入懷,就又開始頭腦發熱。

  林章晃了晃腦袋,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是真心想要娶賀蘭小姐,你……可是覺得我不該娶她?」

  陸無憂拎起酒壺,又滿滿倒了一杯,語氣越發散漫,幾乎透出些漫不經心來:「怎麼會?」他挑起眼尾,笑得氣音如呵,「毀人姻緣,會被人記恨的。我只是覺得此事,少彥你最好三思後定,切莫一時衝動,日後追悔,既然娶了——就要負責到底。」

  林章聽到這裡,不由點頭道:「大丈夫自當如此。」

  陸無憂把酒一飲而盡道:「那早些休息罷,明日還得去拜訪座主和房師。」

  他看起來半點不醉,拎起林章道:「走了。」

  雙腳離地的林章:「……?」

  「哦,你喝多了。」陸無憂把人放下,手一拂,林章便昏睡過去。

  陸無憂自醉得七倒八歪的士子中穿行,步伐穩定走到窗前。

  確定四周無人,他單手攀住窗台,身形極為輕盈地一躍而上屋頂,足尖輕點瓦片,寬大衣袂飄逸如仙迴旋而落,幾乎沒有發出丁點聲音,便坐到了屋脊上,手中還提著一隻細頸青白瓷的酒壺。

  邊喝邊吹風散著酒氣,陸無憂甚至隨手攀折了一根樹枝,本能地想要舞劍,但最終克制住了。


  夜風習習,他愜意地合上眸,開始有了一點困意。

  與此同時,樓下一行人正鬼鬼祟祟拿著木棍麻袋進了醉仙樓。

  等陸無憂再醒來時,天已蒙蒙亮,他拎著酒壺翻身而下,又從窗台躍了進去,裡頭的人依舊昏睡得東倒西歪,他走了幾步,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

  林章人呢?

  正如賀蘭瓷所說,曹國公世子的事確實一直沒完。

  姚千雪又來府上,繪聲繪色跟她說從別處聽來的傳言:「曹國公世子對你下手,這次是真的犯了眾怒,加之雲陽郡主那邊又尋死覓活的,王府里也是鬧得不可開交,曹國公日日去向聖上請罪都沒用……說不準這世子之位真的保不住了。」

  賀蘭瓷想起那日經歷,依然心有餘悸。

  她托著下巴,輕道:「雲陽郡主沒嫁他,也是幸事。」

  覺月寺那個被曹國公世子收買的沙彌,她爹後來也命人查到了,只是事關她的清譽,便沒有公開,不然李廷估計還得更慘。

  姚千雪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賀蘭瓷不在意,但和雲陽郡主交好的貴女們早將她傳得宛若禍國妖孽,說她是蓄意勾引她人夫婿,才叫曹國公世子瘋癲至此。

  說實話她的表妹哪裡需要蓄意,長著這樣一張臉,哪怕只是笑上一笑,都會讓男子趨之若鶩。

  實為無妄之災。

  姚千雪暗嘆間,卻聽賀蘭瓷主動開口道:「表姐,你上次說康寧侯府二小姐要綁士子成親的事情,怎麼樣了?」

  沒想到賀蘭瓷會問這個,姚千雪愣了愣,才開始回憶這件滑稽事:「你說此事埃那位二小姐眼光倒真是不錯,她看上的那個士子今次拿了頭名會元,在醉仙樓慶賀,不過因為前來拜訪的人太多,她一時沒找到機會下手,便趁著夜黑風高夜襲了醉仙樓……」

  賀蘭瓷有一絲震驚:「……夜襲?」

  「對啊,據說本來是想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套了麻袋捉來的。你想啊,那讀書人可不都手無縛雞之力嗎,康寧侯府上的家僕又人高馬壯的,待捉進府中,不管發生點什麼,都有口說不清,就算那士子中了狀元也沒用。」

  「……萬一東窗事發呢?」

  「有潯陽長公主替她求情,做得再離譜,聖上又不會真的責罰她。」

  賀蘭瓷:「……」

  不愧是權貴。

  姚千雪有些納悶:「你怎麼不問我結果如何?」

  賀蘭瓷總不好說她是真的相信陸無憂擺得平:「……所以她事成了嗎?」

  姚千雪忍不住笑道:「這才是最滑稽的!都言之鑿鑿說那位會元郎定然在醉仙樓,結果康寧侯府的家僕把醉仙樓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到,不得已,他們只好綁了個最俊的郎君回去交差。大晚上瞧不清楚,康寧侯二小姐也沒看出差別來,第二天天亮一看不是她要的人,勃然大怒,那郎君醒來發覺自己在小姐的繡榻上,也是大驚失色,面若死灰。兩人不清不白在房中呆了一晚上,這瓜田李下的確是說不清了。」

  「而且,怎料康寧侯對那位新中貢生的郎君好像還挺滿意的,想讓二小姐就這麼將錯就錯嫁了,氣得二小姐大哭大鬧,抵死不從。」

  賀蘭瓷嘆為觀止,還心生了一點同情:「到底誰家的郎君這麼倒霉?」

  姚千雪感慨道:「說起來,這人你還認得呢。就是太常寺那位林少卿家的公子,我記得是叫做林章。」

  「……1

  賀蘭瓷心頭巨震:「……你確定???」

  「我這是剛聽到的消息,康寧侯府上還壓著不讓外傳呢,但哪裡瞞得了我……」姚千雪臉上有些得意。

  她未婚夫,那位門當戶對的公子哥,如今任錦衣衛指揮僉事,不止日常派人保護她,還兼職幫她探聽各路八卦。

  賀蘭瓷表面平靜,這會心裡只覺比知道曹國公世子為她大鬧喜堂還離譜。

  「你真的確定沒聽錯人?」

  「沒聽錯啊!他同那位會元郎一併在醉仙樓慶賀之事很好打聽的,第二天一早去拜見徐閣老,唯獨他沒去,肯定就是他了。」

  賀蘭瓷腦中空白了一會。

  她好不容易已經逐漸接受了嫁給林章這件事。

  天知道她十拿九穩的親事居然還能這般橫生枝節。

  「小瓷?」姚千雪這才發現賀蘭瓷面色有異,「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又哪裡不舒服?要不叫大夫上門來看看?」

  少女輕咬著唇,臉色越白,唇色越艷,啼血似的妖冶,叫人看了觸目心驚。

  「我沒事。」她輕聲道。

  賀蘭瓷竭力思索,又覺得有一點詭譎,驀然閃過陸無憂那日對她說的話,再聯想起這次事發,明明人家的目標是他,卻硬是捉了林章走,以她對陸無憂的了解,不由得生出一絲……

  他就算不想讓林章娶她!也沒必要把林章往另一個火坑裡推吧!

  畢竟陸無憂既然自己躲得掉,為何不能順手幫林章一把?

  若換個人,賀蘭瓷恐怕就覺得對方是對自己有所圖謀了,但既是陸無憂,她只有一個想法——這人難不成覺得她比康寧侯二小姐還可怕?

  能不能講點道理?她哪裡有這麼得罪他?

  這攪黃的親事他管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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