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聖上要你即刻赴任, 不得停留,就是必須得立刻離開上京, 哪怕是傷重不支的,抬也得抬出上京。閱讀
因而甚至沒來得及做什麼道別,賀蘭瓷和陸無憂就已經上了去往晃州的馬車。
只是,現下隨著馬車顛簸,也不知道是誰更難熬一些。
賀蘭瓷合著眸子,聽見陸無憂的聲音響在她耳畔:「你要是還不舒服,便躺著。」
她確實有些坐不住,腿都在發軟,襟口袖間還有遮掩不住的痕跡。
本來陸無憂沐浴後,便去榻上睡了, 她收拾完行囊, 不放心, 猶豫著悄悄爬上榻,去看他的傷,結果被陸無憂抓個正著,他按著她就親了。
賀蘭瓷也沒怎麼反抗, 只伸手去脫他的衣衫。
結果被陸無憂輕執著手腕, 按在榻上,親得越發肆意。
她掙扎, 但又不敢掙扎得太用力, 最後他的衣衫沒怎麼脫, 自己的倒是被脫得差不多了——現在回想起來, 居然還有點氣。
一番無度索取之後,賀蘭瓷也沒力氣了,甚至有點搞不清楚, 誰才剛從詔獄出來。
最離譜的是,她都從裡到外被他親透親熟了,不知道渡了幾回,陸無憂竟然衣衫還沒脫,從頭到尾衣冠楚楚,就是不給她看他的傷。
但是有時候,碰到他的胳膊胸膛,會有些輕微的身體反應,又能明顯感覺到他是帶傷的。
知道這人一貫顧惜顏面,又愛逞強,大抵也是不想讓她擔心才不給她看。
可是……賀蘭瓷悶不吭聲地撐著馬車壁,努力穩住身形,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陸無憂慢悠悠道:「又沒讓你下不來床。」
「……」
賀蘭瓷繼續悶不吭聲。
陸無憂便又道:「好吧,我昨晚是急了些,但應該也……沒多粗暴。」他不太確定,「不然你讓我看看?」
賀蘭瓷道:「……你倒是先讓我看看!」
陸無憂莞爾道:「你昨晚不是見過,還嘗過了?」
賀蘭瓷不由抬高音調道:「我說你身上!」
陸無憂隨口道:「都說了沒什麼,只是淤青未消,看起來有些嚇人,怕你大驚小怪,要不……」他似乎建議著道,「你現在給我看看,我也給你看?」
「……」
賀蘭瓷居然還真動搖了幾分。
可是……轉而又很羞赧,說不定那處還留有痕跡和某些東西,到現在還微妙地脹痛著。
陸無憂倒是隨口胡說罷了,知道她臉皮薄,雖然好像也在一點點恥度降低,但該羞恥的時候也還是會羞恥,比如不太想給他看結束後的身體,還喜歡把臉埋進軟枕里——當然這點也很可愛就是了,讓人想沿著她的後頸與蝴蝶骨,一路親到尾椎。
馬車在沉悶的羞恥中,越駛越遠,不過很快便被攔住了,隨後外面響起了刀槍劍戟碰撞,打鬥的聲響,還有人道:「就是這輛馬車!上啊!」
賀蘭瓷想去掀帘子:「怎麼了?」
陸無憂按著她,語氣閒適道:「估計是刺殺吧。你就別動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賀蘭瓷道:「……?這還不算大事!」
陸無憂一笑道:「我把益州官場上下得罪了個遍,不知道多少人受牽連,再加上被削爵的平江伯一干人等,想把我除之而後快的人不要太多,這一路估計都不會太平安。不過不要緊,現下也沒有藏拙的必要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路殺過去便是了。」
賀蘭瓷:「……!」
陸無憂似反應過來一點,道:「你要是不想傷人性命,我讓他們下手輕點。」
賀蘭瓷也知道這樣風險更大,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不必。」
陸無憂強調:「我是個良民,又不是山賊,不過自衛罷了,總不能束手待宰。」
賀蘭瓷點頭表示理解。
說著,陸無憂稍稍掀開帘子道:「少夫人說了,不用留活口了。」
賀蘭瓷:「……」
因為此去晃州,路途遙遠,為求儘快抵達,中途他們還改乘了船。
賀蘭瓷頭一回乘這麼大的船,一時還很新鮮,站在船艙外面不住張望,看著湖面粼粼千層的細波,眼眸里也像倒映著湖光,碎金閃閃。
陸無憂剛想給她講講,就發現她面色微變,突然按住了腦袋。
「……你怎麼還暈船的,之前不是劃得挺開心的嗎?」
賀蘭瓷躺在船艙的榻上,面色蒼白,格外虛弱道:「那個沒這麼大……」
陸無憂按了按她的脈息,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忍道:「待會靠岸我們還是走陸路吧。」
賀蘭瓷一把抓過他的手道:「水路不是快些?」
陸無憂道:「但你這樣……」
賀蘭瓷堅持道:「我還可以,適應一會就好了,我們早點去晃州。」
小臉繃得煞白,嘴唇緊咬,但就是很固執,陸無憂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在她那張漂亮臉蛋上親了親,陸無憂道:「好,我叫人去給你熬個藥,喝完說不定能好些。」
她喝苦藥依舊熟練而且毫無知覺似的。
等她喝完,陸無憂才道:「你就這麼想去?晃州並不是什麼好地方,也沒什麼風景。」
「我知道。」
賀蘭瓷點著頭,思忖了一會,斟酌道:「可是就這麼回家,你不會不甘心嗎?」
陸無憂沉默片刻,笑道:「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
所謂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陸無憂到江流書院念書,比她還早,雖說不是什么正經讀書人,但他自小離家,背井離鄉,人生至今可能有一半以上的年月,都在讀經史,熟悉官場,了解民生,不然不會對這些都如數家珍。
是他年少的理想與抱負。
他的人生也一直很順風順水,哪怕陰差陽錯娶了她,得罪了二皇子,也仍受聖上器重,前途無量。
可他依然選擇了上那封奏章。
將前途盡數壓上,吃盡苦頭,人生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這個決定並不輕鬆,也不像陸無憂表現出來的那樣無所謂——不然他不至於在益州猶豫那麼久。
明知結局如何,仍舊義無反顧。
「不過……」陸無憂語氣尋常道,「既然答應你了,便不會再改。只是我那會有些生氣,在詔獄裡閒來無事,總想著,在其位,不謀其事,縱使是君王依然是不稱職的。文臣官至內閣輔臣,都是歷經百般磨難,而君王卻只需要投個好胎,還挺不公平的。堯若讓位給其子丹朱,則未必有如今的堯舜美名,秦二世而亡,不也正是未擇其賢者。」
賀蘭瓷不由緊張道:「你真打算荊軻刺秦王?」
陸無憂莞爾道:「想什麼呢?只是想明白,我當官,不為君,為民——不過氣憤還是有的,原本想先冷靜一段時間。但既然你想,去晃州也好,那地方是真的天高皇帝遠,窮得叮噹響,興許連錦衣衛探子都沒有。」
很快,隨著賀蘭瓷暈船的症狀好轉,她也對晃州的荒涼有了一點直接的認識。
船隻越往前開,越少,本來寬闊的河面,也日益狹窄。
陸無憂道:「我們行船沒帶什麼貨物,吃水不深,所以還能前行,貨船到這裡,大抵只能擱淺了,因而幾乎通商不到——這也是晃州這地方窮的原因之一,其他的無外乎臨近北狄邊境,易被劫掠,不利於農耕,再加上窮山惡水民風剽悍,易出盜匪,官府管轄不力,收稅也收不上來,只能益發窮困。對了,雖然河窄,若是漲潮,這裡亦有水患。」
賀蘭瓷聽完陸無憂的描述,也感覺到前途一片灰暗,但她努力安慰他道:「陸大人,我對你有信心。」
陸無憂斜眼看她道:「推官只掌一府的刑名。」
賀蘭瓷循循善誘:「那剛好,你可以先從陸青天做起。」
陸無憂輕笑道:「你倒是幫我安排得挺好。」
然而,剛等他們進了晃州境內,就遇到了第一波的麻煩——水匪。
對面的船隻足有他們這艘船的兩倍之大,舢板上站滿了手持兵器的大漢,喊聲震天,還有些舉著弓箭的,大聲嚷嚷著:「快把值錢的金銀細軟留下,不然今日就叫你們都葬身魚腹!」
陸無憂的船上,除了船夫,其餘全是他的人,大家都很神色淡定,甚至顯得有些興奮。
船家瑟瑟發抖道:「諸位……」
陸無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別怕。」隨後對賀蘭瓷道,「你覺得那艘船如何?」
賀蘭瓷遠遠觀望道:「還不錯……」
陸無憂笑道:「你去船艙里待一會,很快就好。」
賀蘭瓷點頭應聲,帶著霜枝躲進去,又忍不住道:「我能偷看嗎?」
陸無憂體貼道:「船艙裡面有窗戶。」
話音未落,陸無憂已御起輕功,瞬息之間身形便移動到了對面船上,身旁的人也摩拳擦掌活動手腳,和他一併移動過去。
霜枝第一次見,忍不住驚道:「小姐,姑爺他會飛!」
對面船上的人和她發出了一樣的驚呼。
「我勒個去,對面那群人居然會飛!」
「我之前聽說過!這好像叫什麼輕功!就在那什麼武林大會,還是問劍大會上一群人就飛來飛去的!」
「你他媽現在說有什麼用!」
「我們是不是碰到硬點子了……」
「快、快開船!」
「來不及了啊,老大——」
霜枝看得目瞪口呆,拽著賀蘭瓷的衣袖:「小、小姐,你、你快看啊……」
賀蘭瓷習以為常道:「淡定。」
剛才還囂張不已的水匪,很快一個個被捆住手腳,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匪船也被收繳了,陸無憂跟在自己船上巡視似的,閒庭信步帶著賀蘭瓷下船艙去看,只見裡面堆了不少的金銀細軟,還有些布匹、香料之類的貨物,陸無憂轉頭問她道:「你要登記造冊嗎?」
賀蘭瓷:「……」
她應該是沒有在做壓寨夫人吧。
陸無憂繼續道:「等到隨原府看有沒有人認領,沒有就先充公。」
賀蘭瓷定了定神道:「好。」
……他們應該還是正經在做官的。
等他們回到舢板上,只見似是領頭人的大漢不甘心道:「兄弟,你哪條道上的?都是出來混的,事情不要做的太絕,我可是蒼山幫的人!東西你可以都拿走,把我們人放了行不行……」
陸無憂彎下腰,手中一旋,閃出飛刀,跟在益州對曹顯安似的,故技重施用冰冷刀身拍著他的臉,溫柔卻又迫力十足地笑道:「蒼山幫什麼幫派?介紹一下。」
一股濃烈的殺意四散。
四周的空氣都仿佛瞬間冷颼颼起來。
大漢冷汗直流道:「你、你知道了可別害怕!我們蒼山幫可是晃州三大幫之一!」
陸無憂若有所思,看他的眼神仿佛是「你們這樣的肥羊居然還有兩個」,大漢立刻又道:「我們幫派上下一共幾千,不對,上萬人!兄弟你掂量一下!要是被發現了,就算你們會飛也逃不掉的!」
短暫思索,陸無憂莞爾一笑道:「放了你們也可以,從今以後,你們跟著我混就行。」
大漢懵逼:「……!」
陸無憂笑容一收,霎時變臉,語氣冷森森道:「不然那就全殺了吧。」
這會不止大漢了,他旁邊的其餘人也連忙道:「唉等等兄弟!大哥!你讓我們考慮一下啊!你還沒說你哪條道上的呢?你什麼幫派啊!」
陸無憂便又笑道:「不好意思,在下是隨原府新赴任的推官,順便來招個安。」
大漢們:「……???」
霜枝也驚呆了。
賀蘭瓷幫她把快掉下來的下巴合上,心想陸無憂不愧是……出身,黑吃黑用得可真熟。
等他們乘著新船往隨原府繼續進發時,賀蘭瓷在船艙里一邊登記贓物,一邊輕聲道:「你家不是江湖幫派出身的嗎?這邊的幫派……」
陸無憂則正在按照他逼問的口供,畫晃州附近的幫派分布圖,隨口便答道:「我是名門正道出身,這種地方匪幫怎麼會認得。」
「這還有區別?」
陸無憂道:「當然,相提並論會讓我覺得很丟臉的。」
賀蘭瓷忍不住道:「但你看起來好熟練。」
陸無憂頭也不抬道:「因為我家還有一半是邪門歪道,不過已經從良了。」畫完圖,他也忍不住感慨道,「難怪晃州這麼窮,這鬼地方快自立了吧。就隨原府推官這個職位,我前面任命了三任,全請辭跑了,才會被蕭懷琸栽到我頭上,可真是辛苦他了。」
賀蘭瓷道:「那你怎麼打算的?」
陸無憂笑笑道:「安內必先攘外,先從剿匪開始吧。」
賀蘭瓷不由道:「……你是不是說反了?」
到隨原府之前,陸無憂又去好一通恐嚇,把一群大漢嚇得乖如鵪鶉,賀蘭瓷這邊總算統計完了,還稍微又有點暈船,所幸很快船便停了。
隨原府的渡口也是淒悽慘慘。
推官雖然官職不高,但在府衙里也算是掌實權的,僅次於一府的知府、同知和通判,奈何新官到任,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下了船去驛站換馬,卻發現破破爛爛的驛站里連匹馬都沒有,只有一個看門的耳背老頭子:「啊?馬?馬都被騎走了!什麼?驛丞?跑了呀!」
剛才那個領頭大漢搓著手舔臉道:「大人,我們有馬,就拴在那邊的小林子裡。」
陸無憂:「……」
賀蘭瓷:「……」
這還真是官不如匪。
朝著隨原府府衙所在的原鄉城走近了,終於勉強感覺到人煙,到了城門口,遞上文書,城樓上才有人下來,客客氣氣道:「不知推官大人前來,卑職有失遠迎,不過後面這些是……」
陸無憂隨口道:「我請的護衛。」
大漢們立刻挺胸抬頭,趾高氣昂。
賀蘭瓷戴著帷帽,微微覺得有點羞恥。
來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後面滿身匪氣的人,道:「好、好的,卑職是隨原府的經歷趙磨,推官宅也為您打掃好了,請移駕府衙。」
陸無憂道:「不知府台大人何在?」
趙經歷緊張道:「府台大人身體微恙,在外修養。」
「那同知和通判……」
趙經歷道:「上任同知剛剛請辭,還未任命,三位通判大人一位身體抱恙,一位母親剛過世,守孝去了,只有一位柳通判大人在府衙里。」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賀蘭瓷抬眼便看見了比驛館好些,但仍然有些破破爛爛的府衙大門口,竟然還升起了幾分奇妙的熟悉感。
剛走到門口,趙經歷去通報,還未到一時,便聽見一個人疾步而出,高聲道:「陸大人,陸大人你可終於來了啊!可算給我盼到了——」
一個身著地方六品官袍的矮胖青年滿臉激動地朝著陸無憂撲了過來。
陸無憂輕鬆閃身避開,他客氣道:「見過柳大人,不知我們可否認得?」
對方毫不介意道:「不認得,但是陸六元鼎鼎大名我還是聽過的,如今府中事務繁雜,還請陸大人儘快開始公務……」
說話間,賀蘭瓷和陸無憂都看見了,後面桌案上,堆積成山的文書,都快從案上掉下來了。
賀蘭瓷是聽說過懶政的,但是沒想到一府上下能懶成這樣。
一時,她還有些驚愕。
柳通判按著額頭道:「對了,我先去睡會,我已經連續工作了七個時辰了,我頂不住了……」
說完,這位柳大人就朝著通判宅滾了過去。
陸無憂和賀蘭瓷面面相覷,陸無憂率先一步邁進去道:「先來看看吧。」
賀蘭瓷遲疑道:「我也要?」
陸無憂轉回頭,指尖輕點了一下她的腦袋,道:「我又沒帶師爺,除了你還有誰?」
這地方雖然窮,亂七八糟的事務卻不少。
賀蘭瓷摘了帷帽,從桌上拿了一摞文書,看了起來,陸無憂則拿了另一摞,青葉帶著霜枝指揮其餘人去推官宅里放行李,陸無憂把為首那個大漢和府里另外一個吏員叫過來,準備問話。
陸無憂剛想開口,就發現兩人都在盯著賀蘭瓷發呆。
大漢和另外一個吏員突然感覺到一陣極其森冷的殺氣飄出來,仿佛周圍驟冷,兩人頓時回神。
賀蘭瓷毫無所覺,邊看邊問,和陸無憂對坐在案前,竟仿佛回到了兩人的書房裡。
「瓷瓷。」
嗯?
她抬頭看他,等等,他叫她什麼?
賀蘭瓷還在怔愣著,陸無憂已經很自然而然道:「你過來一下。」
「幹嘛?」
他把椅子搬過來道:「你坐那麼遠怎麼商量。」
賀蘭瓷想也是,這桌案還蠻長的,她腦袋湊都湊不到陸無憂那邊去,於是便坐到了他邊上,聽見陸無憂低聲道:「先把不同事務分門別類吧,我看有狀紙,有縣衙遞送的,還有……」
他還沒說完,就看見身側的漂亮姑娘卷著袖子,已經興致勃勃開始幹活。
「陸……」整理著,賀蘭瓷剛想開口,又想起他方才那個令人羞恥的稱呼,覺得他可能是因為覺得有外人在不方便叫「賀蘭小姐」。
自己要不要也從善如流一下。
她猶豫著羞恥了一瞬,也改了口道:「霽安,那個……你不是說要先剿匪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無憂到地方也不是什么正經官員呢。
瓷瓷逐漸接受壓寨夫人設定,開始準備和她老公占山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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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三省吾身的火箭炮,顧煢兔的手榴彈和地雷,的手榴彈,吧唧030、桃太陽、z、山藥天下、shiningstar123、我努力不挑食、可愛、是飄君呀!醉色染紅顏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