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保進媳婦，我知道了，你坐下說慢慢說，別激動。」李三福真心感到疲憊，這事還沒完了，今天要不出個結果來，真過不去了。
「可你怎麼會介紹一個瘸子給招娣，她畢竟是你侄女。」李銀鳳感覺到可能是自己錯了，可還是提出異議，想找出對方的險惡用心來，證明自己沒錯，有顧慮是對的。
「別一口一個瘸子。」周鳳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李三福和李大龍，這才是李家真正做主的人。
「那楊志剛是楊柳村人，年後四月里剛復原回來。他可是立了一等功回來的，上戰場傷了腳，走路有些跛而已。」
這個時代，大家對於軍人都有一股敬畏崇拜感，所以大家都屏住呼吸，繼續聽她娓娓道來。
楊家有三兄弟，楊志剛最大，因為有他多年來的工資，楊家早早就建了房，還是村子裡難得一見的紅磚房。
底下的兩個弟弟都已經結婚了，楊家兩老現在只盼著他能找個媳婦趕緊安定下來，許諾如果成了，楊家下聘除了聘金，還有縫紉機和自行車。
「嘶……」門外傳來竊竊私語，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嘖嘖……這條件真沒話說。
有點跛而已，算什麼大事，人家可是退伍軍人，為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受的傷，那是軍功章，這條件，瑕不掩瑜啊。
「那，那他也是個殘疾。我們招娣一個黃花大閨女，還長得那麼標緻，怎麼就不能找個家庭條件好的健全人了……」李銀鳳聽到外面的議論，雖然也覺得那人條件不錯，但還是嘴硬，不肯服軟。
周鳳娟被氣笑了，「行，那我就等著你給招娣介紹一個更好的了。除了聘金，還要縫紉機和自行車啊，別忘了！還有，我要再次強調一點，人家只是答應過來相看，就招娣那天的表現，呵，就是一個毫無素質的潑婦，人家能看上她？娶妻娶賢……人家也不是什麼貨色都要的！」
被周鳳娟反將一句，李銀鳳頓時黑了臉，這般好的條件，該找個怎麼樣的人家才行，她發現自己有些騎虎難下了。
「嫂子，快別這麼說……」李大龍瞪了一眼李銀鳳，打起了圓場，「這男人女人要能成為夫妻，那是緣分，和家庭條件可沒有關係。老話說的好，多大的腳配多大的鞋，這大了小了都不合適，對吧……再說，招娣再有什麼不對，我們大人教著教好就行，話別說的那麼難聽……」
「行，話都被你們李家說完了，我還能說什麼呢？」周鳳娟心裡堵得慌，扯了個牽強的假笑道，「反正在你李家人心裡，我們王家人就是些不存好心的人，那還要說什麼，以後王招娣的事，我家是再也不會沾了。」
表達完自己態度，她站起身，又對劉玉蘭和王保興道，「玉蘭，寶興，這事你們也別在和她們置氣，不值得，咱們該怎麼還怎麼。還有，以後招娣的事就都別來通知我家了。」這就有些斷親的意思了。
「嫂子，我知道了，你先坐，我還有幾句話要說，你給我做個見證。」劉玉蘭起身拉著周鳳娟坐下後，看向屋裡屋外的人，朗聲道，「都說後娘難做，我一早就明白了。村里又有多少人背後說我不安好心，苛待繼女，黑心腸。這話是誰傳出去的，你們自己心裡有數。我再是做的不好，她王招娣還不是健健康康長大了。如今她翅膀硬了，又有人給她張羅做主。那我也把話擱這了，她的事，從今天起，不管好壞，我也不沾。」
眾人聽得沉默，村里人回想過去，劉玉蘭嫁進村子快二十年了，給人的印象一直不好，可她真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了嗎？眾人卻想不起來……
好像很多人都是這樣，隨俗沉浮著過了一輩子。
「我供她吃喝十八年，保她平安長大，如今她已經可以嫁人的年紀，我作為後娘的責任也算完成了。就是兒子成了親還會分家另過，何況女子，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以後不管她富貴貧窮都別來找我。」
「那她還沒結婚呢，你總得給她一副嫁妝吧。」李銀鳳不高興地提出了異議。
「嫁妝？呵，我都不要她每年三節的孝敬了，你憑什麼讓我貼嫁妝？」劉玉蘭譏諷地看著她道，「你李銀鳳不是能耐嘛，給她說那麼一門好親，人家能拿出那麼多聘禮，直接置辦成嫁妝不就行了。要不你就再添上兩床被子？畢竟她和你親，以後一年三節她不會忘了你的……」
「你……」李銀鳳氣結，轉向王保興道，「王保興，你也不管管她，招娣可是你閨女。」
「你也知道她是我閨女啊？」王保興看她如跳樑小丑。眾人都聽明白他的意思了，越俎代庖，人家親爹還在呢。
王保興看著眾人，眼裡深深似乎藏著數不清的東西，「玉蘭是我媳婦，是我欠了一屁股外債娶回來的媳婦。她跟了我開始，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是我對不起她。」
劉玉蘭有些意外地看著王保興，有些意外他會這樣刨開心來坦誠地說這些話。
「她這些年過得辛苦，給我生兒育女，幫我拉扯大了四個孩子，她的付出我一清二楚，在座的各位也不是睜眼瞎吧，能看到不？」王保興環視一周詢問，他也不用他們回答，「請你們以後不要再背後議論她的是非，算我求大家了。」
王保興內心是痛苦的，愧疚的，這些年他做的不好，一直在讓她受委屈。他迫切地想攢錢讓她過好日子，卻發現自己勞心勞力，一年到頭還是沒能有收益。
他知道她後悔嫁過來了，這些年過得壓抑，所以，她每次發脾氣，他都受著，沉默地讓她發泄，就是對大閨女呼來喝去，指桑罵槐，他也任由著，卻不想外面對她的風評會那麼差。
可他知道，她的內心是善良的，就像她說的，她再不好，招娣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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