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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2024-08-22 09:22:39 作者: 少地瓜
  「你,你們要幹什麼!」

  晏驕和郭仵作齊齊扭頭,「驗屍啊。」

  「不成!」剛問完話趕來的王大勇似乎十分憤怒,一張臉漲的黑紅,兩片略厚的嘴唇不斷顫抖,「我爹娘已經遭了這麼些年罪,走的也不痛快,我不許你們再這麼糟踐他們!」

  晏驕在心裡呵呵幾聲。

  出現了,阻攔辦案的家屬!這種最麻煩了。

  郭仵作耐心道:「我們知你心中難過,只是如今多有蹊蹺,還是得細細看過了才好,也能叫二老瞑目。」

  「你什麼意思,怎麼就不能瞑目了?」王大勇刷的瞪起眼睛,鼻孔里呼哧呼哧噴著粗氣,顯然十分憤怒,「是我們撒謊不成?」

  郭仵作本就不善言辭,給他這麼氣勢洶洶的一逼,更是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好乾巴巴的勸道:「話不好這麼說,之前」

  話音未落,王氏也跟著往地上一坐,兩條腿兒一蹬,一雙手不住地拍打著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哭起來,口齒不清的喊什麼「這日子沒法兒過了」,瞧著很是可憐。

  郭仵作被她嚇得連連後退。

  他對女子尤其無可奈何,扎著兩隻手吶吶無言,瞧著頗有幾分滑稽的可憐。

  晏驕瞧的是又好氣又好笑,上前拉了他一把,輕輕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左右現在他們說什麼也是火上澆油。

  時人講究入土為安,別說家屬,就連幾個留下作證的鄰居聽了,也紛紛露出不贊同的表情。

  「咋能這樣?」

  「就是,人都沒了,連個囫圇身子都不給剩?」

  「殺頭的還知道給留個全屍哩,這也忒狠了……」

  「燒死就夠遭罪了,這會兒還給人家開膛破肚,回頭到了地下,豈不是閻王爺都認不出來?」

  「那個小姑娘也是仵作?瞧著挺好看的,咋手這麼黑?」

  「是哩,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了?我看她這輩子嫁不出去……」

  「哼,誰敢要這樣的惡婆娘?」

  這些婆娘的耳語旁人聽不見,圖磬卻聽了個清清楚楚,當即猛地一拔刀,「公門中人豈容爾等滿口亂嚼?」

  那些人被明晃晃的刀刃嚇得直哆嗦,膽子小的差點當場尿出來,哪兒還敢再多嘴?只是鵪鶉似的縮在後頭。

  「胡鬧!」龐牧慢一步進來,看著亂作一團的現場,當即喝道,「都給本官收了這地痞無賴的樣子!」

  晏驕和郭仵作只覺得這聲猶如天籟,兩個人四隻眼睛齊刷刷看過去,如同失散已久的小雞仔兒終於找到了老母雞,情深意切的喚了聲:

  「大人!」

  若不是場景不合適,龐牧簡直要笑出聲。

  晏驕繞開還在地上打挺兒的王氏,提著裙子跑過去跟龐牧耳語幾句,對方的眼睛刷的亮起來,活像發現獵物的野狼,等不及要亮出爪子。

  「來人,將人拿下,押到一旁看住了!」龐牧黑著臉的樣子格外有威懾力,嚇得王氏抖了抖,連宛如行雲流水般熟練的撒潑都停了。

  「大人,這?」村長急了,上前詢問道,「這是為何啊?」

  「方才仵作已經簡單看過情況,兩位老人根本不是熏燒致死!」龐牧抱著胳膊,冷冷的看著王大勇夫婦,「案件存疑,人命關天,本官有權命仵作就地驗屍,若有阻撓者,以同謀罪論處!」

  說完,他一抬手,圖磬手下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立刻呼啦啦圍過來,將案發現場護了個水泄不通。

  剛還作勢幫忙抱打不平的鄰居們接連吃了驚嚇,如今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野雞,一個個臉漲的通紅,潮水般往外圍退去,生怕被當成同夥抓了。

  正式官兵哪裡是普通農戶可比的?方才還暴跳如雷的王大勇瞬間白了臉,跟王氏兩人瑟瑟抖成一團,三個孩子也緊緊抓著他們的胳膊,看向龐牧的眼中明晃晃透出恐懼。

  齊遠嘖嘖出聲,皮笑肉不笑的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咱們大人最是秉公執法、公正嚴明,不冤枉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惡人,莫怕,莫怕啊。」

  他不笑還好,一笑,王氏等人抖得就更厲害了。

  屍體外部看上去燒的很嚴重,但約莫著火時間不算特別久,皮下組織還算新鮮。

  晏驕劃開死者頸部,當即嘆了口氣,對郭仵作和旁邊負責記錄的人道:「頸部皮下、肌肉有明顯出血,喉頭軟骨及舌骨骨折,明顯是被人掐死的。」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郭仵作和負責記錄的人對她口中的固有名詞還不是特別熟悉,就都湊過去仔細看,又將不懂的地方一一提問,晏驕也本著現場教學的態度,耐心回答。

  有實物和沒實物的效果真的差很多,郭仵作用心聽著,只覺得之前一些不懂的難題都迎刃而解,慢慢在腦海中化為詳細的立體圖像。

  稍後,晏驕又開了死者胸腔,「女性死者左胸曾遭受過重擊,皮下出血嚴重,一根肋骨輕微骨裂,一根骨折,但沒有形成致命傷。」

  「莫非孝子賢孫都是裝出來的?」郭仵作驚道,「兩位老人家一直遭受虐待?」

  想要打斷肋骨,那可不是一般的手勁兒。

  多狠的心吶!

  「不像,」晏驕搖頭,「痕跡很新,應該是剛剛形成的,我並沒有在他們身上找到舊傷的痕跡。」

  說完,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也不排除有舊的皮外傷,但現在都看不出來了。」

  可是,現在雖然能夠確認是掐死的,但到底是誰幹的呢?

  在這個既沒有監控,又不能進行一切高科技檢驗的年代,真是令人頭禿。

  沒了干擾之後,驗屍進行的很順利,不到一個時辰就結束了。

  晏驕三人出了門,狠狠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對龐牧點點頭,又將報告文書遞給他看。

  郭仵作頭一回見晏驕摘臟器,從舌頭開始,到下面心肝肺脾,完完整整。

  那樣乾脆利落行雲流水的幹練,顯然是經過千百次實踐才會有的,他既欽佩,卻又本能的覺得恐懼,這會兒還覺得手腳發軟,顫巍巍蹲在路邊石頭上大喘氣。

  再一回想起剛才晏驕說的「好好看我怎麼操作的」,郭仵作就忍不住喉頭髮癢。

  聽這個意思,以後自己的課程里……也有這一項?

  他突然感受到一絲絕望,眼神越加渙散了。

  人的視角不同,看到的也大不相同,郭仵作這麼坐著,便能很輕易的看到成年人彎下腰也看不大著的角度。

  他一邊平復呼吸,一邊下意識四處撒麼的功夫,竟又有了發現。

  「你的耳朵是誰咬的?」郭仵作指著王大勇與王氏的長子大牛,疑惑道。

  原本好好的耳朵被咬的皮肉翻卷,傷口還不斷滲出血絲,顯然是剛咬不久。只是大牛帶著頭巾,四周又有翻落下來的碎發,遮住了,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在哪裡?」晏驕聞言立刻跑過來,想近前查看,誰知剛還死氣沉沉的女人突然像是被戳了逆鱗的野獸,猛地從地上蹦起來,炮彈似的狠狠撞在她身上。

  晏驕滿心滿眼只想找證據,根本沒料到王氏竟會突然攻擊,被打了個正著,整個人都斜飛出去,眼見著就要摔倒在地。

  龐牧眼疾手快,早在王氏動作的瞬間就一個健步上前,堪堪把人撈住,另一隻手狠狠撐住地面。

  他當即怒不可遏道:「左右,將這瘋婦拿下!」

  晏驕趕緊爬起來,又抓起他撐地的手來看,就見掌心已經見血,還嵌進去許多碎石渣滓和泥土,很是可怖。

  「真是對不起,」她趕忙叫人將自己的勘察箱拿來,取出裡頭的醫用酒精和膠布,細細擦拭,「是我自己沒留心,反而累得你也受了傷。」

  「這哪兒算傷?」龐牧久經沙場,什麼要命的傷勢沒經歷過?這種只是蹭破油皮的壓根兒不叫事兒,見她這樣鄭重,還有點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回來,「你沒事兒吧?」

  他自己皮糙肉厚的,身上拉到血口子都能活蹦亂跳,倒是這位晏姑娘白白嫩嫩嬌嬌細細的,傷了還不疼哭了?

  小臉兒嵌著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怪好看的,笑起來小太陽似的,他只是看著就覺得舒坦,還是不要哭的好。

  「我能有什麼事兒?你別亂動!」晏驕虎著臉道,「案發現場呢,天氣又熱,本來就容易繁殖細菌,要是不小心感染了,截肢事小,死人就完了!」

  龐牧頭一回見她這麼認真,一時有點不知所措。

  啥繁殖細菌啊,感染啊,聽不大懂,反正……他撓了撓頭,索性任她擺弄,還笑,「這不是處置屍體用的嗎?怎麼還用來處置我了?」

  晏驕白他一眼,「我有說過,都是給死人用的嗎?」

  法醫長期奮戰在勘察現場第一線,難免磕磕碰碰的,其中一個曾經被齊遠誤當做飯盒的,裡面放的就是各種醫護用品,可以有效防止細菌感染。

  龐牧看著那醫用膠布還挺稀罕,「這個倒是有趣,也不用纏紗布似的打個大疙瘩。」

  若是能用到軍中,得省多少事,節省多少紗布啊。

  「別想啦,」晏驕啪的合上小藥箱,十分唏噓道,「這是我們那兒特有的,我也統共就這麼幾卷,用完就沒啦。」

  龐牧滿臉可惜,又摸摸下巴。

  就這麼幾卷,你還捨得大材小用給我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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