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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2024-08-22 09:22:40 作者: 少地瓜
  給龐牧處理好了傷口,晏驕這才轉身,瞬間變臉,冷冰冰的對王氏道:「你知道齒痕是可以比對的嗎?」

  「什,什麼對?」王氏滿臉茫然,手上卻還是緊緊抓著長子。

  晏驕面無表情的重新戴好手套,活動下十指,對齊遠道:「齊大人,勞煩搭把手,將這小子按住,我取個痕跡。」

  齊遠早就看的滿肚子火,聽了這話也不含糊,當即爽快應聲,「得嘞!老圖!」

  王氏立刻殺豬似的尖叫起來,王大勇也想上前阻攔,長子見勢不妙扭頭就跑,結果都被訓練有素的衙役和官兵乾脆利落的按倒在地。

  晏驕無視那小子仿佛吃人一樣惡毒的視線,冷靜的在他耳朵上抹了顏料,穩穩的拓印了痕跡。

  她將紙張交給郭仵作保管,又用濕泥巴做印版,給兩位死者的牙齒壓印,然後對著陽光仔細比對起來。

  唉,要是有相機和電腦就好了,現在這樣真是費眼睛。

  良久,她沖龐牧點點頭,「對上了,是這位男性死者的牙印無疑。」

  龐牧蹲下去,抬手往那小子臉上拍了拍,啪啪作響,「小子,告訴本官,既然你家如此和睦,你爺爺又為什麼要咬你?他一個癱瘓多年的老人,又是怎麼樣才能咬到你的耳朵,嗯?」

  說完,他便站起身,朗聲道:「將疑犯帶回縣衙,即刻開堂!」

  衙門的人呼啦啦來了,又呼啦啦走了,還帶上了原本應該是報案人的王大勇一家五口,以及村長和幾名可以作證的鄰居。

  這顯然給青山村村民們造成不小的衝擊。

  「這,這咋回事兒啊?!」

  「娘咧,我才剛聽了幾耳朵,那老王頭和他婆娘是給人殺的!」

  「老天爺,誰這麼狠的心?」

  「人都帶走了,這還有跑?真是沒看出來啊!」

  「嗨,俺早就覺得王氏不是什么正經人,最毒婦人心,肯定是她乾的……」

  「呸,少胡說八道,以前你咋不說?」

  這還是晏驕第一次踏上古代「法庭」。

  現場跟她在許多文物遺蹟中看到的也差不多,左右兩排衙役,手持水火棍,齊聲低喝時非常具有威懾力。但凡有一點兒心虛的,只怕都撐不到幾個回合。

  龐牧換了官服,坐在案後,晏驕與郭仵作、廖無言幾人分列左右,堂下跪著王大勇一家。

  因那兩個最小的孩子不具備作案能力,暫時排除嫌疑,被帶到堂下,倒也算人性化。

  兩位老人被謀殺的證據確鑿,且周圍鄰居們又證明這幾日根本無外人去王家院子,眾衙役的水火棍齊齊敲打起來,壓力便如海水般從四面八方滾滾而來,沒一會兒功夫,王氏就招了。

  她對晏驕這個親自上手取證的仵作似乎恨到了骨子裡,一張嘴就衝著她去了:

  「你這樣的千金萬金小姐,吃喝不愁養尊處優,養的細皮嫩肉,哪裡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

  「別人的公公婆婆身強體健,男人能幫著下地乾重活,女人也能幫著看孩子,做家務,可為什麼就我們這麼倒霉?」

  「本來就沒留下一文錢,光每天吃的藥就夠我們一家人嚼用了!

  「我們兩個人要養整整七張嘴!」

  「我跟大勇一天睡不到兩三個時辰,這日子過的,還不如街上的狗!十多年了,那兩個老不死的,還沒咽氣,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如今,大牛都十七了,可因平時缺吃少穿,長得還不如人家十四、五歲的孩子健壯!家裡這樣窮,又有兩個累贅,哪裡有姑娘願意嫁過來?一連說了三個都不成,連媒人老遠一看見我掉頭就走……」

  「還有兩個小的沒長起來,這日子,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王氏一邊說一邊哭,眼眶裡的淚直接往外滾,順著臉頰脖子嘩啦啦的往下淌,把衣服前襟都打濕了。

  可等說到最後,她好像已經把眼淚都流完,反而變得麻木。

  「大牛是個好孩子,每日都幫我替他們翻動、擦洗,今兒我不過抱怨兩句,那死老頭子竟然就咬了大牛!」

  「我氣不過,覺得一片真心餵了狗,索性殺了利索!」

  「我殺的時候痛快,可到底舍不下孩子們,不想坐牢,就,就一把火都燒了!」


  王大勇如遭雷擊,整個人都驚呆了,「香秀,你,你說啥啊?你當著大人的面兒別胡說!」

  說著,就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拽她,幾乎是帶著幾分哭腔的道:「快跟大老爺說,你是胡說的,啊?胡說的!」

  王氏咬了咬牙,抬手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一邊哭一邊罵,「你才胡說!就是老娘殺了你爹娘!那兩個老不死的……」

  可越說,她哭的卻越厲害,渾身都跟著發了抖。

  王大勇給她打蒙了,也跟著掉了淚,卻還是不肯鬆手,只是一遍遍機械的重複著,「不能,不能啊,你多好的人吶,不能啊……」

  乍一聽,似乎什麼都對上了,可晏驕卻明白,人絕對不是王氏自己殺的。

  至少,先動手的絕對不是她口中那位老人。

  龐牧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只是將這家人晾在一旁,轉頭去問幾個鄰居。

  那幾位鄰居見事情反轉,王氏自己都認了,哪裡還敢胡亂說話?

  只到底多年鄰居,關係素來也不錯,還是忍不住替她分辨。

  「大人,王氏殺人,確實不該,可,可她嫁過來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平時我們串門兒,兩位老人也都夸呢!」

  「是呢,大人,久病床前無孝子,王氏這樣的媳婦實在難找了,求您發發慈悲,輕判些吧。」

  「兩位老人家病了十多年,可還是面色紅潤,身上一點兒褥瘡都沒有,可見王氏是真的盡了心的……他們夫妻二人平時老實本分,若非走投無路,又怎麼會……」

  鄉間人家,日子本就艱難,往往家裡有一位病人就揭不開鍋的。

  可這王家兩位老人都癱瘓多年不說,下頭還有三個沒長成的孩子,這鄉里鄉親的,誰說起來不唏噓?

  大祿朝律法嚴明,卻也非不近人情,若果然事出有因,官員確實有權利從輕處罰。

  就好比王氏,照她的說辭,殺死兩人合該問斬,可考慮到她多年的付出和艱難實情,改成流放也是可以的。

  雖然依舊辛苦,要與親人天南海北,可到底活著,總是有指望的。

  龐牧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十分動容,「既然已經決定殺人,你又何苦毆打公公?」

  話音剛落,王氏面上有一瞬間茫然,一直垂著腦袋躲閃的大牛卻猛地抖了起來。

  他偷偷抬眼去看龐牧,見對方猛地看過來,平靜的雙眼如同帶了能將自己戳透的利刃,便又飛快的垂下頭去。

  只是,抖得更厲害了。

  短暫的茫然過後,王氏一咬牙,滿面淚痕的道:「我實在恨極了他,人家的公公尚且雄壯,是個頂樑柱,可他」

  還沒說完,龐牧就狠狠拍了驚堂木,表情陡然一變,「你說謊!」

  驚堂木的特點就是拍起來特別響,在這空曠的大堂內甚至還帶出回音,針扎似的往耳朵里鑽,好像直接拍在人的心尖上。

  王氏整個人都哆嗦了下,本能的跌坐在地,口中卻還是結巴道:「民婦,民婦都招了,我」

  「帶傷的分明是你婆婆,若果然是你做的,又如何會記混?」龐牧冷笑道,又指著大牛高聲喝道,「王大牛,你不說,本官替你說!」手機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你心中怨恨,趁母親不備,本試圖毆打奶奶泄憤,誰知卻被爺爺咬傷,一時怒急,便將二人都掐死!」

  「你母親聽見動靜,趕來時為時已晚,卻不想你坐牢,便偽裝成起火,又將你攆出去,謊稱你一大早便帶著弟妹出去,對此一無所知……」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好似一陣陣密集如雨點的鼓聲,狠狠砸在在場眾人心上。

  還沒說完,王大牛已經抖若篩糠,跪都跪不穩當了。

  王氏更是哭倒在地,膝行向前,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嚎起來。

  「大人,不是啊大人,是民婦殺的,真的是民婦殺的啊!」

  「民婦愚鈍,才剛被嚇壞了,所以記差了啊!」

  「求大人饒過大牛,砍了民婦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砰砰砰磕起頭來,才幾下額上便流下血來。

  鮮血與淚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流到脖子裡,留下蜿蜒的紅色痕跡,看上去既可怕又可憐。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王大勇早已是呆了。

  他張了張嘴,看看髮妻,再看看任憑母親給自己背黑鍋都不曾掙扎過一下的長子,忽然頹然跌坐在地,淚流滿面,「何苦,這又是何苦!」

  接下來就沒仵作什麼事兒了,晏驕和郭仵作先後退了出來。

  她走了兩步,看著秋日裡格外高爽的藍天,重重嘆了口氣。

  天氣分明這樣好,可她心裡卻依舊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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